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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缈慢饮一口茶。

    “当年就是在东陵,宜澄的母亲生他时难产死了,后来南迁到月童,我才娶了你母亲,”谢敏朝手肘撑在矮几上,另一只手端着玉盏又喝了一口苦茶,“宜澄再怎么说也是你的兄长,你那些话可不要在外头说,不然,你星危郡王才回月童,就要被人诟病。”

    谢敏朝一生迎娶过两位王妃,第一任妻子是他十七岁时娶的都御史的女儿江月芳,他们也算是少年夫妻,只是江月芳命薄,在生谢宜澄时难产去世。

    他的第二任妻子,是世家大族裴家最小的女儿裴柔康,也是裴寄清的小妹,在谢缈九岁时,因病去世。

    “那应该也比不上父王您克妻的名声。”

    谢缈眼睛弯起些弧度。

    谢敏朝却仍不气恼,他反笑一声,一双神光锐利的眼睛大剌剌地打量着身边这个六年不见的小儿子,“今晨,你舅舅上奏小皇上,替死在东陵的戚明贞和当年枉死的戚家父子请封,小皇上金口玉言,封了戚明贞一个玉真夫人的谥号,又给戚家父子追加了品级……你在外头娶的那个小姑娘,是戚家的女儿吧?”

    或见谢缈看向他,他便摸了摸下巴的胡茬,“你舅舅这是想让她的身份,能够得着你的身份。”

    “可繁青啊,戚明贞用命挣来的这份忠烈之门的名声,可远不到他们家的女儿就能嫁进齐王府,做你正妻的程度,”说着,谢敏朝点了点头,“当然了,若只是个侧妃,倒也可以。”

    “忠烈之门配不上齐王府,那谁才配得上?朝里那些身居高位,斗来斗去的文人言官?”谢缈定定地看着他,微弯唇角,“他们又算什么东西。”

    谢敏朝静默地看他片刻,随后又忽然笑得开怀,仿佛许久没这么神清气爽过,但末了,他又收敛了些笑意,“看来我儿在群狼环伺的北魏,也没被那些个蛮夷外族折断了谢氏的脊骨。”

    他眉眼张扬,抚掌感叹,“好啊……”

    “小皇上的圣旨你收到了吧?”

    他忽然又问了声,或见谢缈并不理他,他也就自顾自地接着道,“繁青啊,不管你如何看我这个父王,这趟缇阳之行,是你回南黎的第一仗,你若打得响是最好,你若打得不响,”谢敏朝停顿了一下,随即又笑着朝他摆手,“那也没关系,只管回来,为父定不会让任何人为难于你。想来此前在北魏你应该受了诸多委屈,相信你杀北魏五皇子和那位福嘉公主也并非只是因为你和你舅舅的谋划,他们应该没少折辱你,你杀得好。”

    谢敏朝站起身来,顺手理了理衣袍上的褶皱,一身轻快,“夜深了,你早些歇着吧。”

    谢缈坐在榻上,静默地看着他那位父王负手迈出门槛,他无暇的面容上神情淡薄,眼底一片郁郁沉沉。

    郑家早年间的家业还算大,但戚寸心抵达缇阳后一连打听了好几天也没找到郑家。

    她花了好些工夫,才知道郑家那偌大的家业,在五六年前就已经败了,是因缇阳成了边城,常是不太平的,也因缇阳的官府层层盘剥,几年就将郑家的家产蚕食干净了。

    天色暗淡下来,趴在戚寸心肩上打瞌睡的小黑猫好像终于精神了些,睁着一双圆圆的眼睛,在夜色里好像两颗悬在半空的剔透明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