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说着,冷不防见他弯了腰,抬起一臂,朝自己的面门直探而来,接着,一只触感温绵的手便轻轻落到她的额前,停了一停。
姜含元呼吸为之一滞,话戛然而断。
探过她的体温,他收手,显得很是满意,也仿佛有些惊奇,又打量她一脸,微笑点头,“不急,慢慢来。正好前几日都没睡好觉,托你的福,叫他们得以再整休了一日。好事。”说完直起身,转向庄氏,“王妃应当饿了,嬷嬷你服侍她用些吃食,煎上一盏热茶,茶里添些酥乳和盐。她睡了这么久才醒,一时也勿进食过多,少量多餐,叫王妃慢慢恢复精神。”
庄氏道记下,他便出去。姜含元穿衣梳头洗漱完毕,也吃了他方才说的茶,随后一名太医进来,替她换了腿伤的药。全部整理完毕,张宝领着两名侍卫抬只坐舆进来,搀她上去坐稳,抬出来。
附近山火已灭,呼吸里虽然还能闻到些残余的淡淡烟火轻微,但外面却是一个晴朗的天气,日光洒落,微风拂面,耳边鸟声啁啾不绝。姜含元只觉精神一振。此刻再回想前几日那绝境里的经历,竟有恍如隔世之感。
快要拔营上路。姜含元看见陈伦领着人正在附近收拾,忙忙碌碌,很快,走过来含笑恭敬地向她见礼,唤她王妃。姜含元叫他自忙去,下意识又看眼四周,看见了束慎徽。他正在另头一处人少的地方,正和刘向说着话。她便收了目光,静静等待出发。
刘向领人搜遍谷底,又沿着暗河下去了几十里地,直到水流彻底地隐没入了地下,始终不得炽舒下落,也没再发现任何新的有价值的线索。人是从自己手里失了的,他带着细犬,将手下人分班轮次,自己则几乎日以继夜不眠不休,一直没有放弃搜索。今日是收到摄政王的召唤方赶了回来。束慎徽问了几句情况,目光从那座过了火的焦山转向附近因前夜下雨而骤然涨水的溪流,道:“收队吧。这里太大了,地势又多变化,深山老林,沟壑万千,你们人手有限,再搜下去,应也无果。”
“请殿下容卑职再从京中调些人手来!”刘向恳求。
束慎徽沉吟了片刻,“他死了便就死了,若还没死,以此人的应变,等人手再到,料也是空山一座了。罢了,不如在北去路口设卡,看是否有所收获吧。”
刘向只得承命。束慎徽这边吩咐完,转脸向着宿营的方向望了一眼,回来,走到了姜含元的面前。庄嬷嬷正拿了张织裘夹缬毯来,他接了,亲手盖在她的腿上,仔细压了压边角,最后吩咐抬舆人,“走吧。走得慢些,小心颠到王妃。”
其实若照姜含元自己来,这种皮肉外伤而已,饱睡两天,又吃了东西,自觉体力已是大好,她能吃得住骑马,只要不是过快便可。如此回程也能紧些。但他这般郑重其事,她也不知他是真的向来做事如此谨细周致,还是刻意为了弥补,替她压惊,讨她的好,又或者,就是为了做给人看的。想来自己便是提出骑马,他也不会答应的。想了想,也就不和他多话,由他安排了。
便如此,一行人踏上了归途。
第一天走了不过二三十里路,当晚扎营。他睡在姜含元的身畔,和她同眠一被,安稳到了天亮。
次日,稍快,但也不过是三四十里,连大队行军日走五十里的最低标准都达不到。姜含元不是被人抬着,就是躺着,周围时刻有好几双眼盯着,动一下就有人要来扶。什么叫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姜含元真正是体会到了。她实在有些受不住了。要自己来,庄氏和侍女就说是殿下的吩咐。幸好当天,离宫那边收到消息来接的一队人马终于赶到,相向遇到,带来了一辆马车。姜含元改而被安排躺进了铺得上下足有七八层厚的马车里,速度这才加快了些,几天后,于这一日的夜间,回到仙泉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