束戬发完心里的怒气和不满,见她又不说话了,神色显得有点严肃,未免再次担心她不悦,觑着她的脸色,忽然嚷疼,拿起方才丢下的伤药,开始自己给自己抹药。
姜含元看着他那一双布着血泡的脚,“疼吧?你从前没走过这么长的路。”
束戬点头。觉她看着自己的目光,仿佛多了几分怜惜,愈发来劲,又道,“我到了雁门,打算直接找你,正好遇到送粮的人,我就跟在他们后面走,没想到被发现,他们拿我当细作。这一路过来,除了解手和吃东西,我一直被他们捆着,还堵了嘴。我怎么说,那个段裨将都是不听。给我吃的东西最差不说,快到的时候,他为了赶路,竟忘了我。三皇婶,我已经饿了一天了!”
“不过,三皇婶放心,我真不会和此人计较。谨慎也是应当的。”
他方才谈及出走原因之时的那满腔的怒气,早已消失了,又用带了几分撒娇和讨好的语气说:“三皇婶,你就不问一声,我是怎么出的宫,路上又是怎么过来的?”
他大约自己觉得颇为得意,不待姜含元问,便绘声绘色地道:“宫内每晚都有不同的通行口令,有时我若有兴致,还是我自己定的。那天晚上,我假借早睡,命人不许打扰,天黑后,我换上太监衣裳,走窗出来,提着敬桶去污房,遇到巡逻查问,就报上口令,说是没刷干净,立刻去换。我低着头捏着嗓子说话,也没人留意我。我一路到了污房。那里做事的太监平日不允许靠近内宫,没人见过我,我拿出自己写的盖了内府戳印的凭条,说我犯了事,被罚来这里做事,他们全都信了。进去后,我趁着没人注意,藏在车上,出了宫!”
他说着,大约是回忆起了当时的情景,摸了摸鼻子,面露嫌恶之色,随即又接着,兴致勃勃地道,“然后你猜怎么着?他们根本不可能想到我会来雁门。寻我不见,只会以为我去找三皇叔了。所以我也不怕他们查。出京兆后,我便进了驿点,拿出敕令,说要北上秘密公干。那些人好像不信,但我有敕令,他们又不敢多问,当即给我安排脚程最快的好马,我就这样沿着官道上来,到了雁门,我不想惊动三皇婶你的父亲,我知道你在这边,恰好又遇到了送粮的大队,我就跟了上去,没想到被发现,后面的事,三皇婶你都知道啦!”
不待姜含元开口,他自己又抢着道,“三皇婶你想什么,我也知道。只是从前我一有事,身边人便受责。他们知道我要干什么,不敢报,所以有罪。三皇叔说这样不好。所以这回,我就自己出宫,谁也不知!何况,我也不想带人!”
姜含元听完,对此事的前因后果,心中已是雪亮。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又陪他坐了片刻,起身道:“你刚到,想必累了,留在这里好好休息。我先去了。”说完站了起来。
束戬一愣,跟着起身,脚踩地上,大约感到疼,呲了一下嘴,“三皇婶你不住这里?”
姜含元道:“我住城门附近的兵营里。”
“我也住那里去!”他立刻说道。
姜含元摇头:“那里太乱,什么人都有,你不能住。城中先前起火,烧了不少房舍,还好此处无碍,是大赫王的一处宅邸。自然比不上皇宫,不过,也算干净,陛下先暂时落脚。后头还有个园子,等脚好了些,可以过去逛逛。有任何的需求,打发人来告诉我。”
她的语气很是温柔,但那意思十分坚决,没得商量。束戬无可奈何,顿了一顿,忽然想了起来,又道:“那你不要现在就把我来这里的事说出去!我还不想回!”
姜含元干脆拒绝:“不行。至少,我必须要告诉我的父亲你在我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