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他是想着大魏和北狄两强相争,打个两败俱伤。没想到西关之变过后,魏军虽然失了主帅,但士气,非但没有衰落,在新的女帅的统领下,反而比从前愈发锐不可挡。
局面已是直转而下,大魏兵锋,直逼燕郡。
如今的局面,便犹如暴风雨来袭前的异样平静,令他联想起了多年前晋都被破之时,那种濒临死亡般的压迫之感。
北狄贵族在狩猎猛兽之时,往往会先派出鹰犬,对猛兽进行攻击,等鹰犬死伤殆尽,猛兽往往也已体力不支,那时再亲自出马,狩猎成功的机会,便将大大得到提升。
他心里很清楚,如此局面之下,自己和所有这些被“复国”给搅得狂热无比的人,不过就是炽舒操控下的鹰犬而已。
倘若这回,北皇炽舒能够打败那支已经开到了幽燕边境的魏军,自然一切好说。但是倘若无法抵挡,等着自己的下场……
他想起了原本驻军安龙塞的黄脩。那是他的一个旧交,当年一同逃亡来此。
黄脩就是在去年八部战事发生之时,死在了大魏那个女将军的手下。据说,他人被一杆长矛钉在关门之上,活活钉死在了那里。
他和已下了决心最后大不了殉国的陆康不同,复国即便无望,他也不愿死。
他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忽然又想起自己的儿子。
他就这一个儿子,因为心里实在没底,不想令其掺和最近的事。但儿子却不知死活,求来了一个武职,整天做梦都想着复国之后怎么建功立业。他不敢在明面上限制行动,只能暗中叮嘱他少惹事。
今日眼看天就要黑,还不见他回。李仁玉更不放心了,正想派人出去找,家人跑来通报,说公子在城中的一间酒楼里和几个吃酒的狄人起了冲突,人被扣住不放,对方发话,让他自己过去评理。
李仁玉吃了一惊,心里立刻叫苦。
他如今虽被封为右宰,但那不过是晋宫里的官,用来吓唬当地民众或还管用,遇到狄人,莫说贵族,便是军中稍微有点地位的军官,怕也不会给他面子。
他问了几句,得知对方看着像是狄军里的低级军官,心中便有数了。
狄人上下无不贪财,尤其喜好黄金。应当是认出了儿子,想要借机向自己索要钱财。
如今局面之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急忙带了些金,叫上几个护卫,跟着一道匆匆来到酒楼,上去到了一间包房,迎面上来了一个精瘦如猴的狄兵,操着狄人言语,凶神恶煞似的,命他的人都出去。
李仁玉在狄廷做官多年,自然能够听懂。知对方这是为了勒索方便。无奈,只好命手下听从,自己一个人走了进去。
他关心儿子,张望内里,却不见人,只看见靠窗的位置上坐着一人,那人手中端着酒杯,正自斟自饮,头上又压一顶狄军惯戴的便帽,侧着脸,仿佛正眺望外面的街景,身形悠闲,猜测应是头子,便问:“我儿子呢?只要他没事,一切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