炽舒起身。
他接了酒,举起,唇虚虚碰了碰杯缘,作出饮酒状,随即递还——这时,旷野之中那来自万千郡民的呼声还未停歇,人人依旧叩首在地,谁也没有料想到的一幕发生。
空中陡然出现了一道笔直的黑线。
那是一支袖箭,破空而来,朝着中央的炽舒疾射而去。
他身边从前的那支亲卫,包括头领奴干在内,因那一趟长安之行,几乎折损殆尽。如今的人,虽不及从前得力,但依旧是好手。上位后,为防意外,无论走到哪里,他的亲卫,必定不离左右。今天也不例外。
但这支袖箭来得太过突然。
谁也没有看见它出自何方,是何人所发,它如幽灵一般,转眼便射到了炽舒的面前。待他左右之人发觉,反应过来,已是迟了。纵然众人奋不顾身朝他扑去想要救驾,却根本无法追得上那箭的速度。而炽舒此时正高高独立座前,周围之人低他半身,没有任何遮挡,他如靶子般显眼。
这时他的右手还端酒爵。那支袖箭离他不过数尺之距了。好在几乎是直面而来,在距他还有数丈之远,旁人未曾觉察之时,他便已入目。
他眼皮一跳,甩了酒爵,一把攥住离他最近的祭酒,将人拽到身前,一挡。那祭官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后背已然中箭,惨叫一声,当场倒地。
炽舒堪堪躲过暗袭,下意识抬眼,望向袖箭来的前方。然而几乎就在同一时刻,万万没有想到,又一支袖箭已从另个方向射至。
原来方才是有两箭从不同的位置几乎齐发。待他发觉,手边再无能够可以抓来替他挡箭的人,自己又躲闪不及,眼看就要被这第二支袖箭射中,只见他竟临危不乱,猛地抬起左臂,露出了袖下的铁爪,直接朝袖箭挥去。
“锵“一声,铁爪将袖箭格开。
袖箭飞了出去。
他虽接连避开了两支朝他射来的暗箭,但这一切,却是发生在一瞬间的事。直到这第二支箭簇飞了出去,他的左右亲卫方拥到他的身前,周围人也才反应过来。
晋帝吓得第一个钻到案下,抱头不敢出来,剩下那些晋宫官员目瞪口呆,也是恐慌不已,怕自己遭池鱼之殃,也顾不上别的了,保命要紧,有的矮身趴低,有的朝无人的地方跑。
李仁玉自然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学晋帝的样,蹲下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炽舒这时找被冲上来的亲卫护在了中间,险情解除,但他后背已是惊出一层冷汗。待惊魂稍定,他面露暴怒之色,猛地转脸,目光扫向方才那差点要了他命的第二支冷箭的发射方向,抬手指着,命伴他同行的右昌王立刻去抓刺客。
那里,正跪着那一大群被许可接近的郡民,好些人仍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有的依旧俯伏跪地,有的直起身,茫然四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