束慎徽的肩膀和后背被割得血肉模糊,白骨隐隐透出,却是丝毫也不松手。
他的眼底若在滴血,紧咬牙关,在周围那些狄兵反应过来扑上之前,一把按下炽舒那只正攻击着自己铁腕,接着死死抱住他,奋力一带,一道向着坡下滚了过去。
狄兵追到坡头,看见扭做一团的二人越滚越快,如同陀螺,很快滚到坡底,水声起,两人跌入草沼,因了惯性,又继续朝前滚去,靠岸的大片芦苇被碾倒,人过去后,慢慢又挺了回来。
数丈之外,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了。那片芦苇丛后,有搏斗和挣扎的声音。但很快,这声音也停了下来,只随风传来一道模模糊糊的嘶声:“来人——拉我出去——”
是炽舒的声音,支离破碎,充满了无尽的痛苦和恐惧。
狄兵从坡上纷纷涌下,然而还没靠近草泽,脚便纷纷陷入淤泥,再试着往前走几步,猛地下陷,顷刻便到膝盖部位。
狄兵知道草泽厉害,慌忙拔腿后退,纷纷上岸。
“来人——来人——”
芦苇丛后,数丈之外,又传来了炽舒重复的含含糊糊的呼救声。
一个同行的狄人贵族为试深浅,命人牵马过来,驱赶下去,那马才走入离岸不到一丈的地方,便深陷泥中,挣扎间,迅速下陷。很快,这匹高头大马在众目睽睽之下全部没入泥水,消失不见。
狄兵看得心惊肉跳,这时,那片芦草之后,又传出炽舒绝望而痛苦的声音:“来——”话音未落,声音突然转为沉闷,似口中涌入了大量的堵塞之物,声音随之消失。
“陛下!陛下!”
狄兵站在岸边,朝前前方喊叫。
一阵夜风吹过,芦苇丛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风过,四下死寂,什么也听不到了。
狄兵相互对望,人人心知肚明,此刻,皇帝必已和那魏国的摄政王一道陷入了草沼,没顶而亡。
其实莫说落入草沼,便是没有,他被对方用箭簇那样暴插双耳,也是决计不可能存活了。唯一可惜,魏国的摄政王也和他一道葬身泥潭,丢了一个能够扬名和立功的大好机会。
炽舒已死,他们和此刻还围着塞垒的左昌王的人马向来不和。再不回去,万一塞垒被他们所破,那便两头落空。
这头目召来手下商议了片刻,很快做了决定,立刻掉头回去。
岸上的狄兵离去了,杂音消失。
束慎徽陷在草沼里,淤泥已没至他的腰,他是抓住了近旁的一大蓬芦苇,又尽量后仰着身体,才没有那么快便彻底下陷。然而那蓬芦苇也是支撑不住他的拉力了。他能感觉得到,他在继续缓缓地往下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