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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凝熙浑身筋肉绷紧,像是被怪兽碾压一眼,连抬手都千难万难。他吞咽几下,才能出声:“陶居士,匣子里是上品沉水香料,未必逊色于吉昌伯府所赠。不谈心意,就当……就当……嗯,我做个作堂兄的,多谢你前阵子为宁娘婚事操劳的谢礼,不沾染一丝你我间纠葛,这样可妥当?”

    “顾司丞倒是耳聪目明,还知晓吉昌伯府送了我们府上什么物件。宁娘婚事的话事人,我早已辞去,顾司丞是不是还不知晓?打着堂妹旗号,哼……罢了,暂且不论这点子琐事,你要和我说的话,现在可以说了。还是,你要等着新欢到了再提?”

    顾凝熙苦笑一声,娘子的伶牙俐齿用在自己身上,还真是痛。

    他再问一句对方近日有无发现身边出现鬼鬼祟祟之人,惹得陶心荷更加不耐烦,嫌弃顾司丞不知所云。

    陶心荷冷声说:“顾司丞,你言不及义,有失以往言谈水准,让我怀疑,你是不是成日泡在酒肆里,喝坏了神智。按理说,我不该多言,不过,顾司丞,我们和离不到一个月,你摆出这副借酒浇愁的样子,旁人闲言碎语难免牵扯到我,令我和家人烦恼,还望自重。”

    顾凝熙连忙辩解:“陶居士,我就在最开始几日试着饮酒,不过并未耽误公事。自上次休沐以后,我只是住在这里,再无烂醉,酒肆掌柜的可以佐证。有人嚼舌根么?我可以去对质,你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偌大顾府,没有你,实在太过空落,我睡在其间,噩梦连连,这才……租住于此。”

    话到最后,顾凝熙声音低落,眉眼低垂,以长叹结尾。多少长夜无眠睡复醒,多少举目四望心茫然,多少出声轻唤无人应,他都不能吐露人前,以免沾上摇尾乞怜的嫌疑。

    “不用对我说,我不关心也不在意。”陶心荷作势起身,“顾司丞唤我来,却说的都是风马牛不相及的话,我还是告辞为好。”

    其实,陶心荷是带着问话来的,她想问,顾凝熙,你要纳妾,到底是对莫七七动心,还是可怜她?你怎么能独自轻率地做下这个决定?在你心里,我到底是你的老妈子、管家婆还是什么?

    一进门,她没有看到最担心的男女对视的场面,莫七七还未到,陶心荷是有些满意的。本想趁机问话,结果,顾凝熙明明不识自己真面目,还时时处处做出深情款款的姿态,眼神又根本不在自己脸上,嗯……不像是程士诚大前日来陶府拜访时候那种火辣追随的目光。

    与顾凝熙对谈几句,陶心荷觉得胸闷,看着昔日自己仰望的夫君,如此小心翼翼,仿佛动辄得咎,实在不舒服,想要问的腹稿也烟消云散了。

    顾凝熙两步跨到她面前,一时没控制好步伐,离她极近,面对面各自低头的两人呼吸可闻。他喃喃说:“对不起,陶居士,是我失态,你再坐一阵子,好不好。嗯,今日……今日,其实是七娘想见你。她应该快到了。”

    陶心荷半侧过身,避开满眼都是男子靛蓝色长袍的窘境。她能准确忆起这件衣服何时所制、费料几何,自己怎样细细摸过每一处针脚等,就连顾凝熙的鼻息,他透过衣料传来的体温,他自然下垂的双手,都是自己熟悉的。陶心荷的心头不是没有涟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