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心荷暗叹,这般婉转柔嫩的语调,果然动听,自己却是无论如何学不会的。
她忍住突然浮上心头的酸涩,轻轻点头致意:“你是莫姑娘吧?久仰。”
顾凝熙连忙介绍:“陶居士,这位是莫姑娘,闺名七七。七娘,这就是陶居士,你不是有话要说么?居士等你好久了。”
闻言,陶心荷觉得亲疏里外太过扎心,一个眼刀飞给顾凝熙,然而男子一无所觉,继续说道:“陶居士,你再坐一会儿,好不好。七娘还曾专程登门顾府,想拜见你,那时才知晓,你……我……我们和离了。”
陶心荷简直不知从何埋怨起,气到胸口呼吸急促,上下起伏,几要甩袖走人。
就在这时,一个小小的棉布包裹递到眼前,上面细瘦的十根手指将布包捏得紧紧,伴随着的是莫七七充满讨好意味的解释:“熙少夫人,这是我为您做的一双新鞋,用了绸缎,绣了蝴蝶,您看看,喜欢么?”
陶心荷深觉,自己与另两人根本不在一个情境之中。
她快要气炸了,准备不顾体面推开挡路的莫七七,夺门而出,顾凝熙却自言自语忘记为她斟茶,接着一手扶袖,一手翻出茶盏然后提壶,专心致志、稳稳地倒出一盏澄澈茶液,散发着热气,将玉色小杯推到她原先落座的位置,然后轻声请她用茶。
而莫七七就更加莫名,怎么,是送鞋成瘾么?当初认了义兄,这姑娘送过来一双男子布鞋,陶心荷记得自己因此气闷,吩咐下人锁好在库房里,等着十年、二十年后翻出来嘲笑顾凝熙的桃花债。
今日初见,又要送自己鞋子,何其可笑?
陶心荷终于冷下脸来,将碍眼的布包随手拂开,端坐回去,绷直腰背,双手置于膝上,用下巴点点空座,硬声说道:“莫姑娘,不敢劳烦。请坐,您劳动顾司丞千方百计约我见面,有何见赐?”
莫七七泪盈于睫,一眨不眨地盯着陶心荷,顺着她的话慢慢落座,将布包放在桌上解开,露出其中簇新的银朱色女子绣鞋,双手各托一只合拢,置于胸前位置,如同将自己的一腔赤城捧于掌中。
收回视线看着鞋子,莫七七呐呐说道:“熙少夫人,这是我托追云,找到您留在顾府的旧鞋子,比着大小打样、缝绣,想送给您。熙哥哥昨日才托识画告诉我,说您同意今日见面,我收工便赶了些、糙了些,不过是在鞋子后跟处,不显眼的。”
前世,莫七七为主母顾凝然夫人曹氏做了无数双鞋和其他女红,孰能生巧,自觉做鞋是自己最能拿出手的本事了,上辈子,她也自发为陶氏做过一双鞋子,但是还没来得及送出,便不堪欺侮自/尽。
今生一见故人,满脑子都是将绣鞋送出手去,圆满前世遗憾。莫七七心里,只有银朱色是否受陶心荷待见,花样讨喜不讨喜,完全忽略了陶心荷的神色。
陶心荷磨牙半晌,听到顾凝熙在一旁轻声提醒:“你要不要先饮口茶?”脑中像是一根弦“噌”地绷断,她端起半满的杯盏,重重往桌上一顿,不少茶液溅出,有两滴飞到她手背上,幸好还算温热,没有烫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