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有本庄的小小孩童,被他娘亲领着,嗦着手指过来,含混不清地说:“漂亮姐姐,有人让我把这个交给主子。”说罢递过来一张沾着他口水的纸条,卷成细长卷子形状,犹如小枝杈子。
孩童娘亲操着土音补充:“晴芳姐姐,是吧?我家这小崽子正在庄外小路上撒尿,一个贼拉高贼拉壮的汉子像是抓小鸡一样抓住他,让他递信儿。我家小崽子说是那人脸生,不是本地人,吓得哭嚎了半晌,好容易才哄住。这东西我们不敢拆,更不敢直接呈给陶家主子,麻烦晴芳姐姐给收起来吧。”
晴芳抓了几个铜板塞到小童手里,打发走母子俩,自己端详纸张好一阵,没看出有什么特别,与此地乡间草纸别无二致,犹豫着打开。
映入晴芳眼帘的是几个炭笔书就的墨色潦草大字:
顾凝熙快死了!陶氏速到河边一晤,可知详情。
虽然没头没尾的,晴芳看后还是被唬得心头一跳,攥紧纸条,与周围人说自己去去就回,低着头就冲出庄外找居士禀告。
使劲快跑到荒野处,晴芳一眼没看到陶心荷,急得边跳着四处张望,边高声呼唤“居士”“居士”。
晴芳沿着荒野边缘前后走动,终于找到了陶心荷,不过她身边还有人,不是妹妹陶心蔷,而是吉昌伯程士诚。
两人并肩而立,指着荒野中一条明显是新劈砍而辟出来的小径,不知细语着什么。他们身后五六步远处,侍立着各自的小厮和丫鬟。
晴芳一时间犹豫起来,不知道自己是否合适上前禀事打扰。陶心荷带着的丫鬟无聊回头到处看,不自觉叫了出来“晴芳姐姐”。陶心荷和程士诚顺势一同看过来。
日光暖融融地照射天地,让一切都染上了春意。背景是疯长过人高的漫到天边一样的野草,越发衬得高大威猛的吉昌伯爷眉眼笑意又浓又满,衬得身姿绰约的陶居士面色平静恍如静水流深,晴芳看过去,在这一瞬间,恍惚感觉两人莫名契合。
陶心荷可能跟程士诚说了句什么,稍稍提着裙角走过来,步履微急促,眉心有蹙痕,到晴芳近前先叹口气,像是发些又像是放松,才轻声问道:“怎么找过来了?庄子里有什么事?”
晴芳将纸条呈上,陶心荷看罢,沉默着咬唇良久。直到程士诚不避嫌地踱步过来,站定了柔声问:“阿陶,有什么我能帮忙的么?”
陶心荷正面对着晴芳,听到声音变了脸,这个贴身丫鬟难得见主子一脸眉眼低垂的苦相,十分惊异。
陶心荷闭了闭眼睛,转过脸对着程士诚,又恢复了一派淡然之态,眉梢眼角像是凝固一般不露点滴心绪,只有樱唇乍破,轻描淡写说道:“与伯爷不相关。伯爷,方才我跟您提过了,贵府劈出这么一条捷径来,实在不合宜。”
程士诚摇摇头调笑道:“阿陶已经知我心意,何必装傻充楞。你在哪里,我都要找到路径靠近于你,这只是砍断几根野草而已,我迟早,将你心底那人……连根拔去,绝没有春风吹又生的机会,阿陶信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