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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王妈妈呀!您早!胡小姐您也早!”

    被称作胡小姐的女子和四娘岁数差不多,对这热情的招呼只微微扯动嘴角,瞥了一眼后便满脸自矜的扭开了头,而她身边的王妈妈,目光落在四娘那双龟裂的手上,忍不住叹道,“恁个勤快丫头!又趁夜打鱼去了?你说你个姑娘家,搞得这般辛苦作甚么?还不如早些寻个男人嫁了……”

    四娘收拾着鱼货,动作利落不停,笑呵呵的说:“我不辛苦,这算不得什么啦,我家小弟起的还早呢!”她冲着云岚山望去,眼神里满是骄傲,“打鱼不过力气活,读书才是更费心的!”

    王妈妈微微摇头,抛下一句:“恁个实心眼的丫头……”然后跟胡小姐也向书院方向去了。

    四娘忙着手里的活,并没有看见她眼神中的怜悯,不过就算看见了,她也并不懂得其中深意,算计今日能得多少银钱是她心里更重要的事情。

    鱼货的腥味引来了四周的野猫,它们也是四娘相熟的,她停下手喘了口气,然后笑呵呵的挑出两只小鱼丢过去,猫儿们立马争抢起来,一只又小又弱的钻不进去,在外面急得直叫唤,四娘便又取了一条独独丢给它,呵呵笑道:“小笨猫,莫急嘛,这里还有的呀!”

    这难得的轻松时光,她正得趣,忽听背后又有人出声:“你弟弟在云岚书院读书?”

    声音晴朗悦耳,也没有本地的乡音,四娘扭过头,只见一双黑色的鹿皮靴落于几步之外,绯红的袍角随晨风轻轻飘荡,她抬头——是一个少年!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脸笑意的刚刚站稳,腰间的玉佩还在打着晃!

    少年肤色白净,眉眼好看极了,那笑意莹莹润润的,像极了沾着露水的芙蓉,似乎香气也能甜入心肠,他按住腰间玉佩的手也是修长秀美,指尖纤细如兰。

    四娘生平第一次见着如此好看的人,一时呆住,只觉脸腾的烧红了,心嗵嗵跳着,好容易才直起僵直的身子略施一礼,“公……公子好!我弟弟是书院的童生。”说完又生出几分自豪的补了一句,“是考进去的,书院不要束修的!”

    云岚书院有规定,凡优秀生童,均可考试入院,不需一束!所以能考进去的都是读书人里的佼佼者。

    听了这话,少年仍是微微笑着点头,但眼神里仿佛氤氲上了一层雾气,他扭头看向远处,山脚下的黑檀木牌楼已经清晰可见,上面云岚书院四个大字庄重而凝肃,据说是皇帝亲笔题额,而牌楼下一道青石台阶延伸至山顶处,像蛰伏的龙身,两侧隐隐可见鳞次栉比的檐角。

    一阵河风吹过,他乌黑的发丝飘起,四娘一时看的痴了,只听他咬着字,缓缓开口——

    “你可有听过一句话,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这读书……有时候并不是什么好事……”声音越来越低,直至最后几个字散落在风里。

    “您……您说什么呐……?”

    少年摆摆手,眼神里的雾气散去,又是那带着几分天真的温润了,“没什么!我胡乱感慨而已,我也是书院的,这便告辞上山去啦!”

    天色已亮,树梢如水草般曳动,四娘怔怔的看着少年的背影,那片衣角在轻寒的风中凌然飘逸,单薄的像一只粉蝶。

    这少年——其实是位少女,她名叫谢黛宁,大约是举止没有半点女孩儿的扭捏拘束,因此扮起少年格外逼真——加上她才满十五岁,粉雕玉琢的年纪,一眼看去就是个富贵人家的小公子。

    她在青石阶上走走停停,山道两旁有桃树绽放,稀稀落落的,颇有野趣,山道拓宽了不少,瞧着和记忆里似有不同——

    “……子曰:‘君子欲讷于言而敏于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