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震霆这下倒管不着狐狸了,一眼望过去这屋子可取的也就那么一双眼一个小人,仿佛皑皑白雪中一朵红芍药,艳得让人挪不开眼。
“你们是何人?这可是皇家行宫,由不得你们放肆。”穿绿衣的年纪稍长,虽满脸惧色却仍挡在“悍匪”面前。
孙达应她,“此乃当今晋王,还不快快跪下行礼!”
陆震霆却不理,只皱着眉对绿衣道:“让开!”
春儿坚持不让,反而把手抬高将她背后女子遮个严实。
孙达惯会料理这些,知道他主子如今又起了想念,方才惊鸿一瞥,他只瞧见一双琉璃眼,晶莹透亮如海中珠,也难怪主子爷动心。当下不敢多想,领了两个人上去将绿衣丫鬟拉开,露出藏在背后娇娇可人的少女。
少女以袖遮面,只留一双眼,分明是垂看地面,却让人总觉得含情脉脉。
陆震霆心痒,顾不得许多,上前捏住她下颌强迫她抬起头。
这下狐狸没找到,反而找到一颗沧海明珠。眼前人分明是荆钗布裙粗陋不堪,却偏偏生得眉眼如画,娇媚可亲,一眼打量下来,总觉一丝瑕疵也无,是个世间难寻的美人。
陆震霆松开手,眼见她下颌红了,真是碰都碰不得的玉人儿。心头火起,恨不能此刻就动手。但碍着礼数,又想着这到了手的东西何须心急,便耐着性子问她,“你是何人,因何在此?”
春儿眼见至此,五内俱焚,连忙抢过话头来答,“回王爷,奴婢是前朝宫女子,随着前朝旧主儿来暨阳宮伺候,眼见今儿落雪,便相邀跑这小院来偷回懒——”
“没问你!”陆震霆一个眼色,孙达立刻拿粗麻绳将春儿的嘴堵了,只任她呜呜地流泪。
然则陆震霆面前那位却不疾不徐地福了福身,字字句句不卑不吭,“鄙乃前朝隆庆帝十七女,戴罪之身不敢贸然相迎,还望王爷恕罪。”
陆震霆嗤笑道:“没想到隆庆老儿还做了点好事,好歹留了个……”余下的话却未尽,瞄一眼孙达,仿佛是懒得多说,“带走!”
春儿一听,急得慌慌张张向前扑,又听见身后小黄莺亦开口,“卑贱之女不敢与王爷同行,且暨阳宮之人去留都需报今上拟定,请王爷三思。”
但陆震霆丝毫不理,他只望一眼房梁,边走边与孙达说:“今儿没抓着狐狸,抓只小鸟儿也不差。”
孙达立时跟上,附和道:“奴才也没料到,这深山之中竟有如此殊色,要说起来还真得赏一赏那刁钻的小畜生。”
陆震霆当即笑起来,“你与畜生计较什么?放了他便是赏它了。”
再出暨阳宮,想到有美如斯,来时的郁结仿佛顷刻间散去,横竖再差也不过是个死,何必挂怀?
青青就这样独自一人离开了她本以为要枯守一生的暨阳宮,被推上马车时仍觉身在梦中,她握住手中凉透了的栗子,偷偷从车帘缝隙向外看,瞧见苍茫雪原无边无垠,身边一批通体乌黑汉阳马打着响鼻不疾不徐走在路前,马上直挺挺坐着的正是今日闯入东小院的男人,青青记得他鼻高眼身,长着一张残留着异族人血脉的脸,想来这群关外人虽百年前改了汉姓,却仍改不掉骨子里逆流的外族血统。
她闭上眼便能想起他捏住她下颌强迫她抬头时的眼神,似恶狼盯住猎物,垂涎欲滴但亦志在必得。
“阿姆……”青青闭上眼,轻声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