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话时轻声细语,真应了那句温柔如水,让个半睡之间的人听着越发舒心。而她自己说着说着也在不知不觉间放下戒备,远远卧在床内,望着昏暗烛光下一张英伟甚至略带清秀的侧脸,恍然间似乎又回到无忧无虑的年纪,什么都不必想,什么都不必怕,天塌下来自然有人替她担着。
朦胧间他握住她的手,紧紧牵在身侧,“宫里都是石枕、玉枕,歇觉也得时时绷着,确实不如外头自在。”
“你在宫里也过得不大顺心?”
“嗯……倒是时常想回关外走走。”
青青忽而一阵笑,又听他问:“你笑什么?”
这人真奇怪,明明未睁眼,却仿佛真真切切瞧见她嘴角窃笑。
青青停了停,笑过了才说:“我当真龙转生扶济苍生的当是个如何如何了不得的人物,没想到也是如此,倒像个一夜发家的老员外,山珍海味吃够了,娇妻美婢也看够了,夜里还想着家中那头老黄牛呢。”
她越说越觉着好笑,陆晟与老黄牛,倒是比喻得精妙绝伦,然而陆晟却不等她高兴完,长臂一伸,便将她捞到怀里,她挣扎也无用,很快被他牢牢困在身侧。他亦翻过身,几乎半压在她身上,眯眼望着她在挣扎之中松落的衣襟,忽而一笑,张嘴在她锁骨上轻咬一口,继而抬头,哑着嗓子问:“你倒是越发大胆,说起话来肆无忌惮。如此说,人人莫不如此,隆庆呢?他的老黄牛在哪?”
青青被迫躺在他身下,抬眼便是他眉心川字纹,无论是说笑或是深谈,总带着难以消弭的威严。她回想往事,轻叹道:“他原想做个文人诗客,逍遥散仙,却被祖宗同天下两座神山压得未有一日畅快。我从前总想着,他若是投在哪个员外家中,或许比……罢了,父亲已逝,我不该在这时候与你谈这些。”
“你就不曾想过,若不做皇帝,他或许也投不到富贵人家……”陆晟懒极了,大半重量都压在青青身上,密密实实的,几乎让她喘不过气来,“若是投身在老农家中,每日要下地做活,辛苦整年,家中仍然留不下半袋米,哪来的闲心读书作画?”他捏了你她下颌,调侃道,“你打小养在宫里,愁的尽是春风秋雨花落花开,倒也难怪。”
青青素来敏锐,当下已觉出他话中轻蔑,因而说:“子非我焉知我不知鱼之苦?”
陆晟略抬一抬眼,饶有兴致问道:“噢?愿闻其详。”
青青却说:“我确实不知,就如同老农不知我之苦,陛下也不知我之难。”
“诡辩。”
“小胜一局。”她浅笑,似此夜花开,阒然中美得叫人心揪。
陆晟心中瞬时似寒潭破冰,化春*水一片,禁不住低头含住她柔软双唇,也不顾先前对她做过什么,这一刻吻得缠绵温柔,一点点勾着她的小舌头,勾出她未曾领会的新奇故事,令她没了骨头,丢了魂魄,一双玉臂不知不觉攀在他肩上,唯恐下一秒他便走了,令她的幻梦成空。
红烛爆出一声哔啵,陆晟在双双喘息当中结束一段蚀骨的吻。
青青双眼迷蒙,毫无焦距地望向他,仿佛他就是她的天,她的主宰,她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