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女子仰头,浅淡的月色似乎都印在她眼眸中,如眸盛零碎星光,霍余手指轻颤。
他不由得庆幸,在今日听见旁人提起夜会时,多听了两句,否则何来女子这般的亲近?
如寻常男女一同逛夜会,对于霍余和陈媛来说,都是难得的机会。
陈媛这一路上都在避着和霍余的亲近,但今日许是灯光太盛,在霍余试探地握住她的手,陈媛顿了顿,却没有挥开,她只轻颤了下眼睫。
霍余垂眸几不可察地轻勾了下唇角,一边小心地护着她,一边低声道:
“相传,衢州城曾有一女善舞,一日她梦见一位男子,尤为吹箫,二者梦中结为夫妻,翌日醒来,此女按照梦中所见,独上青湖,果然遇见一男子,羽冠鹤氅,玉貌丹唇,正在吹箫,二者在月下吹箫共舞,竟引来白鹤相迎,后知男子原是仙人,本欲驾鹤而去,却因女子留世百年。”
“这个故事在衢州城代代相传,许多男子若上门提前,必要备上玉箫作为聘礼,意为二者往后会情比金坚。”
陈媛听得细眉轻拧:“一梦误人。”
霍余一愣,他细细回想自己刚才的话,确认男子是为了女子留下,而并非直接驾鹤而去,若非如此,他怎么可能敢对公主道来?
若是平常的书生官家小姐的故事,霍余根本不会拿来脏公主的耳,因为公主只会嫌弃作书者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只敢在书中意|淫。
但此故事中,何来的一梦误人?
陈媛觑了他一眼,只当他不服气,撇了撇唇道:
“男子既为仙人,不老不死,对于女子来说,自身容颜逐渐枯老不复年少时貌美,而夫君却仍如同初见时,百年后,她离世而去,男子依旧上天作仙人,只消几个百年,就可将女子忘在脑后,生前的种种自卑不过徒劳罢了。”
霍余一怔,他想起前世在幼儿可执政后,他倒在公主的灵柩前,所想的是终于可见公主,但不可否认的是,那时他生了数不尽的自卑和迟疑。
公主爱美人,可那时他一头银丝,似是迟暮,他怕遇到公主时,她眼中并非惊艳,而是嫌弃。
若搁在那女子身上,夫君日日见到她容颜不再,如何会不自卑?
而至于公主后半句话,霍余却不愿苟同。
至少在他仅限的生命中,在她离开后,他无时无刻不在思念她,片刻不敢忘。
所以,霍余低声反驳:“他未必会忘记那女子。”
没想到霍余会因一个故事反驳她,陈媛轻挑了下眉梢,可对上霍余眸子时,陈媛顿了顿,不知为何,这刹那间,她竟觉得霍余在说的并不是那个故事,至少不止是那个故事。
陈媛似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仿佛懒得同他争执,轻哼着嘟囔道:
“不会就不会。”
霍余抬眸,深深地看了眼公主。
有那么一瞬间,他竟觉得公主什么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