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韵坊不似其他歌舞坊,素来未有强买强卖之事。今早这女子被送来时低眉顺眼的温顺极了,待到签了卖身契给了银子,却陡然转了话锋,贞洁烈女似地哭着喊着不肯学乐,倒似音韵坊怎么强迫了她一般。
“我当时若不同你虚与委蛇,我母亲该怎么拿银子去给我哥哥治病!如今你让我学这等下贱的声色歌舞,我这等好人家的姑娘,怎么可能学这种侍奉他人的玩意!”那女子振振有词,言辞却十分刻薄,惹得一旁的伶人恨恨而视。
这话仿佛刀子,对准在场的所有伶人,刀刀见血。
观云愈发怒了,咬牙道:“好一个虚与委蛇,好一个好人家的姑娘!”
顾夜来向来喜静,今日在外时便被那喊冤的女子纠缠许久,没想到如今回了音韵坊竟又是有人在闹事。
那喊冤的女子便罢了,左右是身负冤屈尚可容忍,眼前这便纯属无理取闹了。
“观云。”
顾夜来声音不大,但庭中却霎时安静了下来,观云压下怒气躬身道:“姑娘回来了。让这等事脏了姑娘的眼,是我办事不利。”
“顾姑娘,这与观云不相干的,实在是这女子太过……太过厚颜无耻!”旁边有伶人抱不平,显然是被那女子气到了。
顾夜来未曾看那女子半眼,一边向后园走去一边吩咐观云:“你自己看着办吧,我不想再听到任何吵闹声了。还有,等白棠回来让她来见我。”
“是。”
待到顾夜来离开,观云也不似先前那般生气了。
她缓缓走至那女子面前,抬手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头看着自己,开口道:“你两面三刀在前,恬不知耻在后,还有脸面跟我纠缠不清?不过你放心,音韵坊从不勉强留人,你也不配留在音韵坊。”
说完,她将女子狠狠甩开,道:“堵着她的嘴,请人牙子来把她发卖了,别让我再看到她。”
观云冷笑:“呵,好人家的姑娘。”
待到小厮将她带走,观云倚在桌旁,方才的气势散尽,表情很是无力。
是不是身为伶人,就注定要低人一等?任由他人随意践踏?
这种境况,究竟何时才是个头啊……
☆、音韵坊(三)
房中仍是走时的模样,看起来纤尘不染。
珠帘垂落,窗边的紫砂香炉仍在燃着,有淡淡的梨香袅袅沁出,将房中的物事染上梨花香,闻之令人平和安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