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子夜,康成一心盼着他早些回宫,此刻见他找到了线索,仍不愿回去,赶紧跟上前去,站在马儿边,仰头劝道:“殿下,余下的事就交给刘统领吧,明日还有朝会,尚书省的几位相公傍晚才递了信上来的。您是千金贵体,不能为了良媛就伤了自己呀!若让朝中百官知晓,恐怕又要引来风言风语了。”
元穆安坐在马上,听完他这一番话,既没答应,也没反对,只是出神地看了他片刻。
秋芜的身后没有一点依仗,只空有一个良媛的身份。
他一直觉得,让她当良媛、当贵妃,便是她能配得上的最尊贵的名分了。
可说到底,他们都还是打心底里低看她,只将她看作一个受他宠爱的女子罢了。
就连他自己也从没意识到这一点。
若今日,消失在火海中的是他的正妻,那些臣子们会如何?
他们大约会先大大赞一番他的有情有义,再劝他节哀顺变。待见他当真伤心难挡,甚至累得无法理政时,才会上书劝谏吧。
而现在,没人会真的在乎她。
他想到了过去的自己。
身为正宫皇后的儿子,他总是比不上陈氏的那两个儿子。他一度觉得后宫女人的名分形同虚设,根本无关紧要。
如今想来,分明是因为父皇无力给自己心爱的陈氏皇后之位,才会将所有的愧疚之意弥补在两位兄长的身上。
他难道要重蹈覆辙吗?
月色下,他用力吐出一口浊气,只觉胸腔间充斥着无法消解的酸楚与愧悔。
“知道了。但我得亲自去看一眼。”
他说完,松开缰绳,带着刘奉等人赶至明沟边。
因是城内的沟渠,由人开凿,不算太宽,两边相距不过三五丈。
众人举着火把,沿着两边又找了大半个时辰,不但找到了她们出来的那一个暗渠的出口,还找到了对岸一处留下攀爬痕迹的泥地,其上隐现的脚印里,既有大人的,亦有小儿的。
如此看来,人应当的确无事。
得知这一切,元穆安方彻底放下心来。
“幸好,幸好……”他捂着自己的心口,脚步有一瞬间的踉跄。
康成眼疾手快地扶了一把,这才让他重新站稳。
“守城门,宽进严出,所有平民百姓的车马行囊都要查验。”他嗓音沙哑地吩咐下去,想起上一次她就是因为没有及时出城,才被抓住,又担心她已然不顾从水里出来的寒冷,出城去了,又道,“再派一队人马,带着画像从各个城门出去,往各条官道上去查问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