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风之后,谢太后看着那一道不是挣动的影子,冰冷的脸上带着一种解恨的、扭曲的笑容。
那个冷落、责怪了她大半辈子,让她一直活在怨恨与不甘之中的男人, 终于已经再也没有用处了。
先前, 元穆安当太子时, 她还存着用元烈这个还年富力强的皇帝牵制他的念头, 好逼着他听话些, 娶了她的堂侄女谢颐清。
如今, 元烈已然禅位, 元穆安更是将谢家连根拔起,让她的兄长谢柘流放边地,让她这个曾经的皇后颜面尽扫,迟迟未被尊为太后,直到成了满朝文武的笑柄,连礼部官员们都看不下去时,才在姗姗来迟的圣旨下得到了太后之名。
再留着元烈,如过去一般让他锦衣玉食地活着,不过是给她徒增伤悲罢了。
嫁给他以后,她没有过一天安心的好日子,积攒了近三十年的恨意,总要有发泄的那一天
既然已经没了利用价值,就没必要再留下来了。
只是,没想到,过了这么久,再没有一点权柄的时候,元烈仍旧死不悔改,此刻脑袋昏沉、不住发梦,还是念着当年自缢而亡的陈氏。
既然这么念着那个女人,何不早些去见她?
谢太后冷笑一声,默默欣赏着元烈被乱梦纠缠的萎顿模样,好半晌,方道:“你做得很好。明日起,丹药再加一颗。”
“贱人!都是你的错!你和你父亲逼着我娶你,这都是你应得的!”
床榻上的元烈又是一声突如其来的厉喝。
魏美人眼皮都没掀一下,只是冲谢太后垂首:“妾谨遵太后懿旨。”
谢太后满意地点头,吩咐身后的几名宫女和太监看好太上皇,随后转身离去。
屋外,夜色晴好,皎洁的月光下,呼啸的北风都有种让人觉得和暖的错觉。
高高的台阶下,除了华丽的肩舆与七八名等候的太监、宫女外,还有一个人。
深紫的朝服,修长挺拔的身躯,年轻俊朗的面庞,正是元烨。
眼见谢太后从正殿中出来,他不似从前一般紧张地低头躲避,而是表情严肃地上前两步,恭敬地弯腰,叉手行礼:“给母后请安。”
谢太后居高临下地瞥他一眼,随即挥手,淡淡道:“是九郎啊,起来吧。”
在两名宫女的搀扶下,她缓步登上肩舆,待被抬起,朝清宁殿的方向平稳前行时,方将元烨召至近前,低声问:“我让你做的事都如何了?”
“儿已照母后的吩咐,与金吾卫取得联络,凉州至京城一路的官道上也都埋伏了探子,随时将路上的消息传回来。”
元烨走在肩舆的一侧,与谢太后之间只隔了三四寸的距离,嗓音刻意压低,少年人独有的沙哑在夜色中显得阴郁不已。
庶子与嫡母,从前分明水火不容,如今却因为共同的目的而悄悄走到一起。
若是放在两年前,元烨只怕做梦也不会想到有这样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