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阿弱记忆中第一次听见男子这样热诚的诺言,她心上旧灰烬被这一句春风吹散了,蒙尘的胭脂飞红落腮,原本她忘却的爱人之心,这一回像明镜一样,从齐三公子的深情眼眸丝丝入扣地映在她眼前,令她愈发清晰——她可为他抛诸生死,却不曾对他生过同样的热切盼望,不曾往心湖柔软处盛下他的倒影,不曾为他一举一动牵肠挂肚,更不曾为他一喜一怒深思怅惘。
谢阿弱满心迷茫,既难共他感同身受,如何对他生出执爱?为他颠狂?她一时心神起浮,疲乏难耐,只是由着齐三公子握着她指尖,他手上那样暖,仿佛可令她身上疼痛稍减了,阿弱闭上了眼睛,任那些不得出路的疑惑消散在虚无的梦境中。
齐晏看着她这般柔弱,只有无尽怜惜,想起这江湖恩恩怨怨,果报都让她承受了,那些暗处的魑魅魍魉不狠心荡清了,总是不晓得何日再卷土重来!齐晏一道沉思,一道望着阿弱睡得沉了,方才下得床来,秉烛步至书案边,将烛火挑亮了,铺展素纸,磨开淡墨,拈了毫管,淡然下笔:
“文盛兄惠鉴:
凡郁怒最易伤人,阁下既不辨是非,念念父仇,自是怀怨旷久,想必久伤矣。吾不忍见医者不自医,故有心成全。明日午时,神农门外石坊下,持剑诚意候君。阁下既非贪生怕死之辈,当不负吾拳拳盛情。——魏园齐晏鞠启。”
齐三公子书完此信,思及白日宁晓蝶禀报神农门形势,除了这陶文盛纠缠不清,还有那剑宗少主楚凤瑜亦同在药青峰。——这剑宗当初既想借桑香之手取他性命,他本要上缥缈峰兴师问罪,此番既聚在一处,也省了许多奔波!
想着齐三公子铺了一张新纸,镇尺稍停,举笔缓书道:
“凤瑜兄台鉴:
久闻公子盛名,若龙章凤姿,比芝兰玉树,奈何缘悭一面,不得相见。窍以揣度阁下心意,既以美人计赐教在下,想必亦盼一面之缘,实乃同心同德!此番偶遇药青峰,当为天意成全!吾久闻缥缈峰剑宗,道法天地自然,剑中清风明月,在下恰有陋剑一柄,既逢良机,妄言讨教。蒙君不弃,明日未时,神农门外石坊相见。——魏园齐晏谨启。”
齐三公子将这两书封帖,袖入怀中,望一眼床帐中阿弱,轻匀呼吸,神色恬淡,他微微一笑,手上持握了麒麟剑,开门出了此间房,大步往飞檐阁陶掌门灵堂而去。
飞檐阁灵堂上,白烛高然,堂上跪了几位披麻戴孝的一等弟子,并有神农门长辈端坐一旁守灵,挽联书白于堂前贴起——“人间未遂青云志,天上先成白玉楼”,堂下亦跪了满院的神农门弟子,个个有哀容,追念掌门遗风,伤怀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