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三公子气定神闲,缓缓一笑,道:“无毒既笃信佛法能将豹狼感化,凤无臣又算是魏园历来忘恩负义的头名——”谢阿弱听着,不由抬头看一眼齐晏,他神色并不含怒,正细吹清茶,淡然道:“待无毒将凤无臣说服之时,再放他出来不迟。”
公子这话厉害极了,凤无臣是何等?无毒若能将他说服,那才是西边日出。谢阿弱默然不语,良久,才道:“无毒师傅念经声儿圆润,想来听他讲经,必是口灿清莲,令气定神凝。”
齐三公子放下茶杯,似笑非笑,道:“这算是求情么?”
谢阿弱抿唇不答,齐三公子看她青丝柔软,半挽半拂散,如将揩未开的扇页,扇中画色半掩,是风吹乱红桃花,还是青松簌簌落雪,皆一种介于或藏或露之间的朦胧中,何等动?
但这番动却被她的言语给消解了,刺耳求情道:“公子放过他罢?”
齐三公子听了,略一停顿,不辨喜怒,淡淡问道:“放过谁?无毒还是凤无臣?”
谢阿弱看一眼公子,他神色隐隐像风雨欲来,一种迫的静,她强装没事儿,莞尔一笑道:“凤无臣要取性命,难道会为他说情么?”
齐三公子听了点点头,又似如往常一般,转眼闲话道:“明日便叫无毒给讲经罢。”
他此时嘴角已有淡淡笑意,却没有停留多久,起身要走,谢阿弱亦要起身送他,齐晏却已抬起右手轻轻按她肩上,不似含着力道,却令无法拒绝。此时,齐晏低头凝望她一眼,不言不笑,万般皆有缘由,但许多缘由又不足以说出口,以他向来的自负孤傲,适才这般计较,已是跌了尊贵身份一般。谢阿弱心里明白得很,只是想说几句澄清之语,却终究未说出口,若再添几句,将高不可攀的三公子与营营役役的凤无臣作一处比较,岂不更拂了公子的颜面?终究要说清,只怪初初她鬼迷心窍……
谢阿弱正怅惘不已,齐晏已步出门去,不多时,隐隐听得他兰若阁外吩咐那些青衣小侍道:“日夜用刑,不必手软,也不必打死。”
他的声儿不高不低,却足以令谢阿弱听见,是故意令她听见的罢?有些是非,入了肺腑,有力难拔,再也弄不出,谢阿弱脸色骤冷,有些不安。这夜的好天气似乎亦尽于此时,天色忽变,狂风大作,四周昏暗无物,一瞬夜雨暴降,浇灭了庭中篝火,没有热气熏来,房里一霎冷得像冰。
那等厉风,怕吹瓦动梁,外头青衣小侍们穿了蓑衣斗笠,纷纷攘攘前去防御,谢阿弱心上搅得纷乱,索性脱了鞋,解了帐,蒙住锦被,倒头大睡。
却说雨总有一段恼处,能令昼短,更令夜长,阿弱枕臂难眠,看臂上玉钏,嘴角不由浮起笑意,只是转眼又化作公子眉目间的冷峭之意,比乍暖还寒的天气还厉害,一霎即能令置身冰窖。碾转夜已至四更,谢阿弱冷得又爬起床来,点燃火折子,烫了熏炉搁被窝里,那股冷意却仍是挥之不去,怎么都暖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