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晏心冷,却还是不由自主地过来了,才三日而矣,为何那样漫长?那样枯寂?隔了一条鸿沟,他看着这钉门上斑驳的木板,将好好一个阁子毁得淋漓尽致。
他抬手命将门开了,一霎的亮光照射进去,谢阿弱仍是坐她爱坐的那把交椅上,形容憔悴,乱发腻了血渍缠结,长长短短,丑陋不堪。
齐晏的脚步滞住了,她抬起头,手背遮着,眼神淡然的,逆光看他。仿若陌生,他不是旧时了,她也不是。——无以回头,这是生命中的悲哀,苍凉的悲哀。他不知就里,更想不到她毁伤得如此彻底,是要胁么?仗着他的宠爱,毫无尽头地肆意妄为!
谢阿弱的声音气若游丝,一字一顿道:“想回燕子坞。”
燕子坞,不过一园之内,被她吐字来,像是可以停泊的安然之所,兰若阁不是她的去处,只有燕子坞才是,不管哪次出了远门,浑身是伤地回来,只要躺燕子坞的一方天地里,她就能活过来。
齐晏迈进阁内,一步一步朝她走近,谢阿弱不动声色,盯着他,戒备的。
被遗弃的的戒备,戒备伤痛,更戒备好意,愈多的好意不过酝酿下一次猝不及防的伤痛。
齐三公子环手,怀拥着阿弱,下巴轻摩她的发顶,察觉她纤薄的身子微微颤抖,他不禁有几分愧恨,又有几分无奈,心中复杂情绪交杂着。
谢阿弱强忍着没有推开他,她和他交错的命途上,诡秘而凄艳的煎熬。她的眼泪流下来,不可自抑。公子低下头看她,那么近,她的不安定。他一厢情愿地以为,她受了委屈,惶然无辜时得了呵护,就忍不住落泪了。却不晓得谢阿弱魂飞魄散,和桑香的心神同时流离失所,记起他折磨她,凶狠地对付她,掺杂虚幻的甜蜜里,像一池莲华被暴雨打散,绿肥红瘦。
齐晏望见她垂侧的眼眸,伸手把她默腻颈间的一小撮发丝给站开,低头她额上轻轻一吻,何等轻巧的安抚?但她飘渺四散的魂儿,再也收拾不全。
此后,又过了半月,谢阿弱的伤口慢慢结笳,头上覆一条素色丝巾,巧妙地遮挡住那一块皮肉。她偶尔也照镜子,渐觉得于心不忍,后面就照得少了。但她的明净肤色,依然如白瓷一般光泽动,眉弯目长,眼波仍旧惹猜度,但她不爱走动后,举止愈发娴雅,愈发高深莫测。
夜里,齐晏轻轻搂她怀里,共枕而眠,薄雨熏然的春夜,清新的风声雨味,她长久地少睡,甚至不睡,像是暗暗等待什么,暗暗筹划什么。
谢阿弱任意妄为,坏了规矩,魏园上下皆知,但公子对她纵容,不施惩戒,亦难免惹来不满,蜚短流长一点点地腐蚀公子的威望。英雄难过美关!偌大的魏园,以一腔慷慨正义斩杀江湖凶逆,若园主自个儿都恂私舞弊,又怎能服众?魏园之所信奉的高尚法度,又何去何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