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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暴雨至半夜才消,淅淅沥沥水声,青郁润泽水气,山风冷怯,火塘点起篝火,柴枝湿重,闷闷的烟气,没有什么热意,亭间的两人相依着取暖,说些清闲适意的话,谢阿弱惦记公子适才将玉佩藏起来了,却不晓得他藏哪儿去了,手势太快,来不及看清,只有他目光温和,深情关爱,仿佛看不够一般,令她霎那忘记了正事,心底撩动时,也只能沉沦般怔住,守不稳心神。

    她一恍然清醒,还是因着他刹那得逞的笑意,听他淡然道:“美人计原来这般管用。”

    似曾相识的话,浮梁河船舱中,她也曾这样使坏。

    眼下公子如法、如数地奉还,谢阿弱眉一骞,已回击似的,飞快吻住他唇畔的笑意,停留只如檐露坠落的刹那,消散在一阵阵的涟漪中。

    似这般悱恻缠绵,直到清朦淡蓝的天光拂了晓,大雾已散,泥泞的山道上,淋雨久等的车马艰难上山,仆从们前拽、后推,扬喝马匹的声音渐在谷渊中回荡,热闹而有生气。

    山亭两人牵握着彼此的手,登山道向远,终于得见天宁寺景象。

    嵯峨殿宇、檐楼台檐,层层依山而建,山林泉溪掩映其间,时有白鹭飞过,本已如仙境般不凡,云雾更高处,一座高耸巨塔,立于岩崖之上,更添壮丽。听闻天宁寺山房可接纳百千香客,原本谢阿弱不信,现亲眼见此寺修得这般重楼叠宇,倒不是山下之人言语夸大了。

    沿寺庙朱墙,从小门进的精舍,独门独院,三进禅房,另有小门通向法堂,宁晓蝶端坐石椅,背上一凉,回头见谢阿弱正冷冷瞧他,一瞥过眼,杀气毕露。他落落起身,心知肚明,那点子诡计已被揭穿,多年交情也抵不住女人心眼浅、爱记仇。本来要言语交锋,热闹几句,但他心里有更要紧的事,才看一眼三公子,正要开口,三公子似乎晓得他要说什么,眼神止住他,宁晓蝶已晓得意思,缄口不言。——令人心生恐怖的恶事,还是瞒着有身孕的阿弱为好。

    进了屋,一夜没怎么睡,谢阿弱躺着青帐床里就睡了,本来央着公子一起歇息的,但他却说有事见方丈慧清大师,齐晏手背轻轻拂过她脸颊,瞧着她闭上眼睛,温和道:“你好好睡一会。”他坐了很久,直到以为她睡着了,方才起身,阖上门而去,门外木槅阑干,芭蕉叶还没拂展,遮不住什么,谢阿弱听见宁晓蝶跟着公子一同离去的声响,心里微微一动,果然有事瞒着她哩。

    依往常谢阿弱必会刨根究底,但眼下她是真困了,兴许是因为有了身孕,兴许是因为月余的奔波,下山、上京、出京、上山,还有彻夜的听雨,她武功再高强,也挨不住这般折腾。更何况,有公子在,还有什么事要她操心呢?谢阿弱定妥了神思,就越发困了,不一会就睡着了。

    等她再醒来,佛寺的晚钟声已经一声一声荡来,睡得有些迷了,想了半天,才晓得转眼已到暮时。但身上还是懒,山里春寒,被子又这样暖,她不愿起身,睁着眼,目光随意扫去,公子的剑、书、扇、琴,都摆放在房内,都是从魏园带出来的。原本他出门还会带更多精细东西,但这番都没有,仔细一想,原是她肆意破坏兰若阁时,砸了他好多心爱物件,都是不可再得的东西,下手时可半点没犹疑。什么都比不上她那时万念俱灰,但现下和公子情深意恰,她又开始后悔,要摔也该掂着份量轻的,可是,那时哪顾得上挑三拣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