撤了席面,换上小几小椅,重新摆上酒菜,院子里早就搭起了高高的戏台,开始吃酒听戏。
凌秀与她母亲坐在一块,她素性不禁酒,只是喝茶。小丫鬟斟茶之时,不知是在地上滑了还是手上送了劲,把一盅满满的茶水往凌秀裙子上盖去。小丫鬟唬得不行,欲要伸手去抢,奈何动作太慢,眼睁睁看着那盅茶全泼到了凌秀新作的松花绿暗花细丝褶缎裙上。
凌秀出其不意,吓了好一大跳,脸色发白,直直立起,不料起得急了裙带挂在了椅子上,一个咧嘴往后边迭起。好在身后的丫鬟反应及时,堪堪扶住了她,勉强站稳。缎面的裙子不易吸水,茶水顺着光滑的缎子往下边滑落,滴滴答答溅在了海棠红绣花的鞋面上,把一条裙子和鞋湿了大半,凌秀颇为尴尬。
大姑奶奶气得只管喝斥跪在地上不停发抖的小丫鬟:“下作蹄子,没有长眼睛吗,怎么伺候人的。看在喜庆的份上,暂时饶了你,还不快滚下去。”
小丫鬟又慌又乱,胡乱磕了几个头急急跑了出去。
她们坐在角落里,看见的人不多,又是热闹戏文,声音大得很,只有隔壁的几个女眷看到了,因对她们不甚熟悉,也不大理会。风荷坐在太妃身边服侍太妃,倒是大略望见了这边的情形,心生疑惑。
沏茶的水都是滚烫的,即便冬天穿得厚实,总有几滴溅到了人的身上,不可能不疼,可看凌秀的样子不像是被烫到了,只是受了些惊吓。再见大姑奶奶,正扶了女儿的肩膀低声说着话,又对身后的丫鬟训了几句,然后就见丫鬟们伺候着凌秀往侧门出去,想来是去换衣裳。
风荷没来由的心中一紧,眼角跳动,觉得有些不好,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只是能与凌秀牵扯上的只有一个杭天曜,不会是打着他的主意吧,虽然受了伤做不成什么事,但大户人家规矩大,沾沾衣袖都涉及到清白问题。尤其现在这么多宾客在场,杭家的体面是关键。
这般想着,低声吩咐了沉烟几句,沉烟神色认真,快步去了。
杭家后花园有个不小的亭子,四面是窗户,天冷的话关严实了窗户,拉上厚实的毡帘,半点冷风都透不进来。亭子四角上烧了四个热热的火盆,炭火红彤彤的,映得人心里暖暖的。里边摆了一个大席面,同来吃酒的都是杭四至交,只有一个外人。
六少夫人娘家哥哥,兵部侍郎之子,也是个出了名的浪荡子,游手好闲,沾花惹草。杭四一干人看不上他的身份,不大与他结交,但他总是杭家姻亲,素来听了父母之话,有心与杭四等上等子弟结识了。六少夫人见杭四众人去后花园吃酒,想起父亲嘱托,忙忙叫了个丫鬟领了他同去。
杭四等人不喜他为人,厌弃他在场大家不好说话,故意一个劲灌他的酒,不到半个时辰,就烂醉如泥了。杭四命几个老婆子送他去客房歇息,老婆子嫌他重笨,走了半路,眼看离外院客房还有好一段距离,就不太乐意。正好后花园出口处有一座小抱厦,供人走动歇息的,商议一番就把他扔到了抱厦里间一个简单的床上,胡乱找了条旧被子给他盖上,然后悄悄溜了,打算先去偷偷喝个酒,等过了个把时辰再回来请人,想来那时候那醉鬼也差不多该醒了。
弄走袁少爷之后,杭四几人放开说话吃酒,唯有一个萧尚不大理会,偶尔自斟自饮。他素来如此,众人也不以为意。喝了好一会,三少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