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下雨。
淅淅沥沥的雨声落在青砖地上、落在院中的古铜大缸里,叮叮咚咚,唱歌儿一般,无端添出几许热闹。北院上房里布着三张红木大桌,夫人奶奶们、老少姨娘、小辈们,将一间厅堂填充得满满当当。
老太太换了身新衣裳,气色看起来还不错,指着一桌子的好菜招呼邓雯佩吃:“快尝尝、快尝尝。外头都说我们沈家宅子的女人稀罕,却不知咱家的厨子那才叫做一流,只单这一道玉兔罗汉烧,外头可是吃不到的。”
那菜肴色泽鲜嫩,味香扑鼻,只看得人赏心悦目。邓佩雯忍不住夹了一筷子,在口中细细咀嚼,少顷连连点头,赞不绝口:“唔,味道果然不一般!二奶奶真是好福气,我说怎么瞅着七个月的身子看起来八、九个月大,原是老太太您照顾得这样好。”
她今日穿一身木兰色圆领子荷叶衫,头擦碧玉珠花,淡雅又精致。这一抬头举筷,便露出一截细腻润白的手腕,那腕上紫玉幽幽,一看就是不菲之物——果然是有钱人家出身的小姐呐,啧,瞧这讲究!
老太太弯着眉眼笑咪咪:“我们沈家对媳妇那是真心好的,什么姨奶奶、正太太,但凡进了宅子,就都是一家人,没有怀孕了还不把她照顾好的道理……好吃以后就常来,你既是砚青的好搭档,以后就也是我们沈家的一份子,我老太太只把你当自己的孙女儿疼。”
一边说,一边冲隔壁桌的老姨娘们使了个眼色。
老姨娘们也不是傻子,二房里的一直拖着没给扶正,如今被绑架了,人还没救回来,老太太又急急忙忙大张旗鼓的请来这么个贵气的小姐,那内里的心意谁还能看不懂?
因见邓佩雯穿着打扮不菲、言谈举止圆滑有度,只怕将来不比鸾枝好相处,当下连忙巴结道:“可不是?二姨奶奶没少得我们老太太的宠爱,我们瞧着都吃醋呐~!”
“老太太宽厚,对人好,方圆百里那可是出了名儿的。邓小姐以后时常来玩,久了您就舍不得回去啦,嗤嗤~。”
邓佩雯听得有些尴尬,隐隐约约猜到些许意思,却又不敢真往那方面去想。毕竟自己年纪这样大,又是南边人家的孤女,更何况……沈砚青与鸾枝那般恩爱……诶诶,怎么可能,别胡思乱想了,不害臊。
便只是点着头笑。
嗯,‘二姨奶奶’……这称呼改的还挺识相,没白在宅子里吃这么多年饭。
老太太很满意姨娘们的配合,慈爱地抚着邓佩雯的手腕:“邓小姐今年二十有四了吧?一向总听人们夸你这也好那也好,这一下午相处下来,当真极是讨人喜欢。日后哪个人家要是娶了你呀,那可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林嬷嬷插嘴道:“二十四?那不是正比咱家二爷大了三岁么!女大三,抱金砖,正合适!”
“吓,乱说什么呐!”老太太假装愠恼地翻了个白眼,吧嗒着烟斗:“人邓小姐可是南边百年大户的正经嫡出,怎么会看上我们这样的人家?旁的不说,只这一进门,妾室都有孩子了,一般女人哪个受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