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修剪着医馆内花草。黎云书坐在不远处的石桌旁,望着前方,神色难得惆怅。
“他不认得我了。”
奚泽没有说话,她叹道:“这才第五天。”
“嗯。”
“等他们从大理回来,他该不会真的什么都记不起来了吧?”
“十之八九。”
“……”
黎云书攥紧拳,掌间被掐出血。
“蛊会侵占记忆,控制意识。越是深刻彻骨的回忆,就越会反复重现,直到他再也控制不了自己。”
意思是,沈家被抄家,他要经历无数遍。
无数遍的亲朋离世,无数遍的孤立无援。
然后,彻底怀疑身边的一切。
“那有什么帮他的办法吗?”
奚泽沉默,“你说,他曾短暂的认出你?”
“不错。”
“这很难得。”他道,“兴许你可以多去探望,没准会有帮助。”
于是那几日,她得空了便往沈清容那边跑。
槐槐的笛声能短暂地压制他身上的毒蛊,她便趁着他片刻清醒的功夫,一遍又一遍地向他证明。
可清醒的时间总是短暂的。
他甚至曾将剑抵在她脖颈旁,目光阴冷,“我本想杀了你,又觉得太便宜。”
她迎着剑光与扑面而来的杀意,淡道:“若我真的想害你,为什么我还任你摆布,不肯还手?”
“......”
“若你心里没有怀疑,为什么次次留情?”她指尖摩挲过他的侧脸,“或者说,你下次可以狠一点......”
说到此,她的手划下,摁在脖颈旁的剑刃上,白皙的皮肤霎时绽出血痕。
“我也不会躲。”
“……”
剑刃咣当落地。
沈清容匆忙起身,一手扶住桌,一手狠狠揉着头,“你......”
他忍耐许久,忽然哗啦一声——桌上茶壶茶杯被他振落在地。
“你离我远点。”
他攥着桌沿,面色痛苦。
“......”
那之后,他躁狂的症状少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怎么也唤不醒的长眠。
正如奚泽所说——倘或蛊王不能使他疯魔,就会换种方式,让他永远沉睡。
而这也是最困难的。
他面对的将不再是幻境与现实的隔阂,而是彻底的虚无。
黎云书没放弃。
甚至将自己休息的时间压缩得极短,不管有用没用,每日都来同他说话。
那天黎云书照看完他,出来时天已经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