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走出太后宫中,刚打了帘帐,便同赵容蓉迎面相逢。
赵容蓉福身请安,“儿臣给母后请安。”她神色无异,像是全然没瞧见皇后通红的眼眶和失了妆容的疲态。
皇后微微颔首,只同她说了一句话,便匆忙离去,也是不愿让她看见自己此刻的失态。
待到入了内室,太后见着她,心情也并未转好,“眼见着,已有十六年了。”
“你那几位哥哥与姐姐,若是长成……”
赵容蓉心下了然,皇后来此目的,却什么也不说,只陪着太后叹了一回气。
*
又是一场噩梦,赵容蓉睁开双眼,烦得不行。
入夏以后,蝉鸣声就不曾断绝过。
她随手拾起一件披帛搭在肩颈处,穿着软鞋朝外走去。
房中只燃了一盏宫灯,灯光昏黄,透着人的身影斜长倒映,夏语听见动静,迷迷糊糊睁开眼,便被阴影笼罩,她吓了一跳,忙起身,“公主……”
赵容蓉却背对着她,吩咐道:“你歇着吧,我只出去走走。”说罢便开门跨步走了出去。
白日里的热气全被大地吸收,到了夜里,这股子热气便喷涌而发,屋中憋闷,房外也并没与好到哪里去。
她寻了长廊一角坐下,正对着栽种的一排青竹,月色透过竹叶,落成斑驳的影。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响起脚步声,“公主,这才三更天,可要让人盛一碗安神的汤药来?”
是玉禾,她似在睡梦之中被匆忙叫醒,连衣裳都不曾换便来寻赵容蓉。
赵容蓉头也不曾回,只倚在栏杆,眺望月色,“不用了,我也不困,只是想出来走走。”
玉禾也坐下,轻声询问:“您好歹清净的歇上两日,过两日且有的忙。”
再有两日,就是当年皇嗣案发的十六年祭日。
原本,这些年宫里都不会提及此事。
今年闹出个陈氏后人,到处都在沸沸扬扬的议论着当年德妃谋害皇嗣一案,是冤案。太后虽久不管事,心中却不大爽利,便朝昌隆帝开了口,要为夭折的孙儿们办一场祭祀,以慰他们在天之灵。
太后开了口,昌隆帝这做儿子的,再也不能置之不理,便应下了此事,命礼部着手操办祭祀一事。
虽不曾明令,但宫中各处都已经开始为此茹素。
赵容蓉也不知从哪天起,开始将自己困在经室里,一遍又一遍的抄着经书。
赵容蓉神色淡淡,“人都已经死了那么多年了,白骨化了土,若有魂儿……”
“也早就转世轮回。”
“祭祀又有何用。”
她的话语透着一股清绝的冷意。
“皇后娘娘未必不懂,从前十五年从来不提此事,而今年这节骨眼儿上,陈家后人现身,又值立储之时,大哥哥突然就入了她梦中,可笑不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