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总不能撑着方岑熙就这么站一整夜,白让方岑熙占自己便宜。
虽说他碰着方岑熙就没有好事——
不是被抓进县衙大牢,就是破财请客,再不然,还能碰上敢贪墨官银的污吏,到最后甚至还要沦落到跟方岑熙在山上过夜,照顾不省人事的方岑熙。
可这也没有办法。
毕竟深谙“人可不仁,我不能不义”的道义,某位自认为高风亮节的裴三爷,绝不会做出把人随意扔在地上这种。
尤其是眼下的地面,血迹斑斑,四下狼藉,几乎无处落脚。
裴恭轻轻瞥着怀里的“大麻烦”,终于无可奈何地把人轻轻拥住,另一边再骂骂咧咧警告道:“我告诉你,我这可是最后一次。”
“我们裴家男儿只会抱刀枪箭弩,抱妻室儿女,此外一概不随便抱。”
裴恭边说边垂下眸,他怀里的方岑熙仍是静静的,不过此刻好似是陷进了噩梦,便将眉头皱得极紧,皱成了裴恭没见过的模样。
紧锁的眉头里好像蕴着无限惆怅,能将运筹帷幄的小方大人,也压得喘不过气来。
裴恭撇撇嘴,随即不情不愿住了口。
“再过一个时辰,天是不是该亮了?”他略作思索,目光撩向身旁的小乞儿,“敢下山去吗?”
小乞儿不消思索,很快装着胆子点点头:“官爷那么厉害,我当然敢。”
裴恭闻言嗤笑,随即将刀连鞘信手抛进小乞儿手里:“帮我拿着刀。”
小乞儿急忙稳稳一接,又崇拜又仔细的打量过去。
那是把雁翎刀,刀身长直,刀尖窄翘,即便山上漆黑一片,刀刃都能借微弱月光反出一抹锃亮。
刀鞘上蒙了皮,浸血也不染,刀镡上有金雕的狮吼,酸枝木刀柄尾部还有镶了一整块的青金石。
好刀配着好鞘,只一眼就能瞧出是价值连城的东西。
好似随便从刀身哪里磕碰一块,都能叫穷苦人家赔上好几年的收成和活命钱。
小乞儿生怕这刀会有损伤,连忙煞有介事地牢牢抱住,认认真真地为裴恭守护起来。
裴恭看得想笑,转而又换了个教育对象,朝小乞儿郑重其事道:“看到没有,你的这位方大人实在太文弱了。”
“日后学谁也别学他,学他你就完了。”
看着小乞儿懦懦点下头,裴恭才对教育成果十分满意地收了声。
言罢,再不消什么反应,裴恭便将方岑熙的胳膊架在肩上,扣住那纤细的腰肢,索性将人打横抱起。
直到抱起的那一刻,裴恭才发现,原来方岑熙很轻很轻。
轻到他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能抱得动。
小乞儿迅速将火把高高举起,上前几步去帮裴恭引着路。
天边已经隐隐露出了鱼肚白。
兴许是裴恭身上的杀戮气和血腥味太重,他们下山路上,竟没再碰到有狼敢大摇大摆地露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