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看在裴恭眼里的那个人,偏偏又好似还是最初的模样。
裴恭其实很矛盾,他没法子纵容自己怨愤方岑熙追求功名利禄。
但是他心里也总有一道过不去的坎,也许是在怪方岑熙骗了自己,也许是责备生而为人不该冷心冷肺,又或者是数落不清自己有多么轻信于人。
然而裴恭越是努力去认清,就觉得自己越搞不清方岑熙究竟想要什么。
方岑熙若为功名利禄,就该在香海和于子荣同流合污赚个盆满钵满;若为效忠十三司,更不会像先前曾哲所说一般,去案库里偷卷宗;若是发难梁国公府,他更早就该借着裴恭毫无防备一举设好圈套。
可方岑熙都没有。
他能忍辱负重仿佛野心滔天,又好似生无所求要看淡一切。
方岑熙还立在墙阴下。
他于大理寺衙署的谈论似乎还没有结束。
“方寺正,可这案子若是以此行径,怕是要闹个没完了。”
“如今还过着年节,咱们却连顺天都回不去,这可怎么是好?”
方岑熙并没有因为这一番言语而表现出不耐烦。
他面上依旧和顺:“食君之禄,担君之忧,受诉重判冤案,本就是大理寺职责所在。”
“家中报官说周兴失踪,那周兴家中尚有年迈母亲,又留有病妻幼儿。如今周兴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他们一家人如何过活?”
“寡妻孤母几次都说找到了周兴的去向,府衙又次次给驳回来。他们不辞辛劳跑到顺天上诉,难道只是为了缠着府衙要钱?”
“他们一次又一次,要的是丈夫儿子,要的是人,是日后的生计。”
“诸位读的都是圣贤书,当真能坦然回到京城,天高路远就看得下这么一家人活活饿死?”
几位大理寺衙署面面相觑,忽而没人再出言以复。
半晌后,才又有人低声问:“可是……”
“方寺正,和咱们同下榻在客栈的那帮锦衣卫,瞧着来者不善,尤其是那个带头的千户,听闻还是看着更是不好说话。他们会不会就是冲着这事来的?要是得罪到锦衣卫,那可实在不好收场。”
裴恭听到言及自己,忍不住凝下神来瞧。
只见得方岑熙闻言,忽而伸手轻拍了拍衙署的肩头:“无妨,大可不必担忧。”
方岑熙说完,只自顾自侧过眸去。
他好似一早便知道,墙后有人睨着他们似的,迎上了裴恭的视线:“我欠着他钱,他是冲我,不是冲大理寺。”
裴恭一怔,登时皱起了眉头,随即闪身往角落的墙后躲去。
巷子里的几个人大理寺衙署还在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