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露从坐榻上起身,再度跪倒,“女儿不知母后苦心,都……都是女儿的错!”
荀皇后扬了扬手里的佛珠,示意令露起身。
令露却不敢再坐到母后身旁,只倚榻坐到了脚踏之上,为母后轻轻地捶起腿来。
荀皇后阖了阖眼,想起安氏之事,亦是心烦。
“你那些心思,我也明白。安氏出身北疆部落,血统低贱,祖上还娶过柔然胡族的女子,实是无法与中原正统的世家相提并论。如今的那位侯夫人,听闻其三代以上,还曾做过漠北的马匪,也难怪举止粗鄙、令人生厌。若不是现在战乱连连、四方生变,这样地处蛮疆的兵马之家,怎敢觊觎大齐皇族、请赐公主下降?”
先帝将风闾城赐予安氏为封邑之时,就曾遭到过朝中大臣的反对,每每提及风闾城安氏,皆冠以“漠北匪党”、“胡族蛮夫”之类的贬低称谓。可事实证明,正因为安氏出身北疆、行事粗犷,才能统领北疆部族、平衡住当地各个阶层的关系。
身在北疆的安氏,为戍卫大齐边境,殚精竭虑、牺牲族民,背后却一直被江南门阀所轻视鄙夷,心中自然也会觉得不甘。早在安思远祖父当侯爷的时候,就曾上疏奏请,表达过想与皇室联姻、借此提升安氏名望的想法。
“先帝在位的时候,就曾想过择一名郡主,嫁去风闾城。但当时安锡岳已经娶了那徐氏,又不肯将正妻之位相让,于是后来,这事就不了了之了。到了今上在位的时候,最开始,是打算选一位皇子、与安氏的小县主订亲,所以去年这个时候,安氏才会特意把安嬿婉送来行宫。”
令露闻言,捶腿的动作稍缓,抬起头来,“既如此,为何现在又想要尚公主了?我瞧着那安嬿婉模样举止,不似她母亲那般粗鄙,配给哥哥们的话……也不算太差。”
荀皇后略带讥嘲地勾了勾嘴角。
“嫁女儿,哪有尚公主来得风光?如今西北被叛兵夺去,关中又有流民作乱,最近,还出了个什么祈素教……朝廷要依仗这些藩将的军马来平乱,也就怪不得人家狮子大开口了。”
令露似懂非懂,“可父皇是天子,是全天下人都敬畏的帝君,他若不肯,谁又敢狮子大开口呢?”
皇后依旧阖着眼,转着佛珠,却没有答话。
身为萧景濂的结发妻子,对于当今这位圣上,她最是了解不过。
从前做皇子的时候,没被当作过储君来教育,后来因缘际会,才匆匆登上了皇位,行事任人、仍旧还是秉承了之前闲散亲王的作派,怕麻烦怕操心,只顾着自己寻乐子,遇到事就只会依仗臣子,赐这个、赏那个的。
处在如今这种境况里,所谓的天子帝君,还真能驳了公侯的颜面不成?
荀皇后沉默良久,慢慢睁开眼,“前朝之事,不是女子该关心的。以后这些事,你不要再问、再管,凡事谨言慎行,可记得了?”
令露连忙点头,却又还是有些放心不下,迟疑良久,斟酌问道:“那……所以……令薇妹妹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