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生作了庆国公府的嫡长子,便容不得有一丝一毫的软弱。”
“你要保住世子之位,就必须比旁人更努力千倍、万倍……”
“不要跟我说你不想当世子!我也不会同你父亲和离!我要留在这里,亲眼看着你得到理应属于你的一切!”
可终究,她还是决定离开了。
并且,是以如此惨烈的方式……
陆澂的双唇微微翕合,始终,说不出话来。
幼年时光中,那个灿如盛夏之花般的女子,高贵美丽、笑靥明媚,给过他人生之初最温柔快乐的记忆。
可那样的记忆,实在太过遥远,太过模糊,太过虚幻。
就好像,从未曾真正地发生过……
王夫人口中溢出的鲜血,愈发的多了起来,人也开始抽起气来,一双眼睛瞳孔灰白,始终紧紧地盯着陆澂。
“阿澂!”
陆锦霞拽过弟弟的胳膊,甩了他一个巴掌,嘶声催促:“快说话!你快说话呀!”
陆澂回过神来,浸泪的视线里、映着母亲生命尽头的模样。
他机械地举起右手,微微颤抖着,开口道:
“孩儿发誓,永远……都不让任何人,夺去属于我的位置。”
王夫人染血的唇角弯了一弯,绽出一丝笑来,眼中的灰白之色、一瞬被某种光采所取代,可随即,又很快地黯淡了下去。
“阿娘!”
陆锦霞抱住母亲,嚎哭出声。
陆澂浑身血液冰凉,僵硬的几乎连呼吸都凝固下来。
摇曳的烛光,从榻畔的缠枝鎏金灯盏上投映下来,形似枯枝的阴影攀爬在了逝去之人的面庞上。
陆澂视线朦胧,恍恍惚惚中,竟犹如幻觉一般,看见一条通体油黑的软虫,从母亲胸前的伤口处爬了出来,晃动了数下,继而瘫软下来……
他怔然住,继而惊悟而起,不管不顾地伸出了手去,然而那黑虫却已融成了一滩血浆,黏稠地粘到他的指尖上。
听到哭声的侍女们,纷纷跪到在外堂之中,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陆元恒也重新进了屋,姿态僵硬地在纱帘外默立了片刻,冷声吩咐侍女,入内劝哄着拉开陆锦霞……
陆澂蜷起黏湿的手指,缓缓站起身,越过哭喊忙碌的人群,看也没看自己的父亲一眼,兀自步履虚浮地朝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