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露出言唤住了她。
她其实,很早之前就想找阿渺谈一谈,只是苦于一直没有机会。她心里清楚,以自己今时今日、完全依靠五哥而生的处境,根本没有跟阿渺撕破脸的底气,一直这样无期限的冷战下去,最后吃亏的只能是自己。
令露走到阿渺跟前,放缓了些语气:
“行宫外的护卫擒到一名形迹可疑的妇人,自称是从前在建业宫服侍过母后的宫婢。可现在曹氏临盆,我脱不开身,你能否先去认一认,若真是母后身边的旧人,也不好让她再在护卫手下吃苦。”
这要求要是旁人提的,阿渺肯定不会犹豫,但因为是萧令露,她便不想答应。
“关我什么事?我不去。”
令露攥了攥衣袖,抬手将周围诸人摒退下去,只余自己与阿渺。
“我知道你记恨我……”
令露掐着手心,微微吸了口气,“可那个时候,宫里到处都是玄武营的人,就算他们去救,也是救不出你们的。而且要是陆元恒捉住了安思远,天下大势都会倒向他那一边,不但程家迟早要叛,五哥的性命也会保不住……”
当初对安思远他们撒的谎,一直是令露心里的业障。后来事情真相被揭露,寄居在风闾城的她,受尽了鄙夷、冷眼、责难。安思远甚至扬言说,要把她拖到大漠里喂给狼吃……
令露那段日子,哭得眼泪都干了。
人人都只知道骂她,可谁又能明白,当年只有九岁的她,亲睹宫变杀戮,心里有多害怕?有多想逃离?
最后,还是萧劭护住了她,带她回了沂州,也没责备过她的过错,只说:“从前的事情,已经发生了,就算现在罚你,也是于事无补。以后你要学着勇敢起来,时刻记住你是大齐萧氏的皇女,既为表率、亦有其责,不要再令姓氏蒙羞。”
令露领了哥哥的教诲,渐渐地平复了心态,也把从前那些帝女应有的风度重新拾掇了回来。
在沂州,她俨然是以女主人的身份、替萧劭打理着各种内务,宫中的曹后嫔妃等人,对她也颇为亲近,时常召她入宫陪伴聊天。
令露慢慢的,寻回了从前在建业宫中贵为公主、荣宠加身的感觉。
可一旦见到阿渺,那些好不容易筑出的心防与意念,顷然之间,就又坍塌瓦解。
毕竟,心有愧。
阿渺心中亦是情绪翻涌,听萧令露将话说得如此淡然,恨不得立刻攥住她衣襟质问:你轻轻松松的几句辩解,就能让我忘了失去阿娘的痛苦吗?若不是你告诉程卓我们死在了宫里,一切的一切,或许就不是现在这样!哪怕就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哪怕那万分之一的可能也未必救得了阿娘的性命……
她盯着令露,眼中禁不住泪光闪烁,“你闭嘴吧!这些解释用不着你来说!你当初为什么做那样的事、原因自己心里清楚!别跟我扯什么天下大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