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澂的手,还伸在半空,慢慢地、又收了回去。
雪地上的满地狼藉,晕染出无数沉重的色泽,尽数都压到了人的心上,瞬间便塞得透不过气来。
娄显伦踏前一步,语气咄咄,“楚王要的东西,长公主已经还你的!就不要再挡在此处了!”朝黎璜示意,让他把带来的兵驻防到玉辂四周,然而摁着刀、做了个送客的手势:
“请吧!”
之前看对方人少、疏忽了防范,现在若再交手,毕竟己方人多,定能有把握制胜!
陆澂怔立片刻,漠然转身,挽缰上了马。
崔俨和黑甲府兵也各自上了坐骑,跟了上去。
玉辂内,侍女们渐渐镇定下来,悬挂起毯子、收拾着被撞落的物件。
萧令露坐在榻上,还没有从之前的惊吓中恢复过来,神情恐惧。
她虽然经历过宫变,也懂得内廷中的人际政治,但毕竟不曾在刀光血影中博过生死。昔日宫变之后,有安思远护她回了风闾城,后来谎言被揭穿、又有萧劭护她回了沂州。一直以来,她都有人庇护,以天家皇女的姿态在生活。刚才那般近距离的打斗与厮杀,彻底压断了她原就紧绷的神经,想着自己未卜的命运,整个人便禁不住簌簌直抖。
她语气迷茫而惶惑:“刚才那个人……真是陆澂?”
小时候……他明明就是另外一种模样……
阿渺此时亦在平复着心情。
来建业之前,她就有过心理建设,要隐藏住自己会武的事实、以弱示人,等待时机。
可撞见曾跟自己交过手的他,心就还是止不住有些发慌。
刚才捧起那么沉的食槅,隔了好一瞬,才反应过来要装柔弱、装无力地把盒子倾倒滑落……
好像……是不是演得太假了些?
阿渺咬了咬手指,自我反思。
另一旁的令露,还在絮絮地自语:
“可我看他的眼睛,倒是……跟从前一样。他那时,也就只有那双眼睛生得最好……皇祖母总说他小时候长得漂亮,我还不信……”
“他变成什么样子都没关系。”
阿渺朝令露的方向抬起眼,打断了她,“他是陆澂,陆元恒的儿子。”
只要记着这样想,一切就简单了。
任他换了怎样的壳子,只要记得他里面流着陆家的血,就行了!
阿渺扭过头,透过挂毯边沿的缝隙,望向车外,神色有些怔忡。
外面不知何时又飘起了雪沫,细细碎碎的,被风卷了进来,凉凉地粘到了脸颊上。
思绪慢慢平静了下来,心亦有些泛冷。
五哥答应了阮贵妃,要帮她杀掉陆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