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拜向阮氏,“见过娘娘。”
跟在令露身后的阿渺,此刻双腿却像是灌了铅一样,怎么也跪不下去。走上前,忽觉得胸口堵塞得厉害,耳畔嗡鸣,那夜在井中惊悸发作时的窒息眩晕感再次袭来。
她跟令露不同。
她见过陆元恒杀人的模样。
那一晚,父皇身上插满箭矢、三哥被割断了脖子,荀皇后、张姏姆惨死剑下……种种血腥场景,犹如噩梦一般,在她心里盘亘了整整八年!
主位上的陆元恒,一直盯着阿渺,忽而一笑。
“怎么,令薇小公主跪不下去?”
阿渺艰难地抬起头,想起杀戮的那夜,他也是这样地笑了笑,然后让人把刀架到了五哥的脖子上。
要是可以的话,她宁可将五哥的叮嘱抛诸脑后,什么都不管不顾,就在此地此刻,不惜一切代价地杀了陆元恒!
可入宫后她也留心观察过,宫城内的戍防几乎找不出任何破绽,单是瑶华宫一处、内外便至少有五十名黑甲禁卫,且不算陆元恒身边还有没有藏于隐蔽处的暗卫,他自己也是将领出身,不至于手无缚鸡之力,若是一击不中,便很难有把握取他性命。想来这人亲自缔造过兵变,如今轮到自己当了皇帝,更是格外小心谨慎。
阿渺笼在衣袖中的手指、拼命狠掐手心,竭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不要看,也不要去想!
她必须熬过这一关,必须打消对方对自己的戒备!
她暗运劲力,逆转太阴脾经,硬生生将自己膝盖处的阴陵泉穴锁住、牵出一股剧痛,逼出两滴眼泪,也因此终于弯了膝盖,徐徐地跪倒下去。
“参见陛下。”
顿了顿,“令薇因为思念祖母,所以偷偷央着姐姐一同来了建业,还望陛下恕罪。”
总有一天,她会把这个礼讨回来!
不止是这个礼,还有脚下的这座建业宫、建业城,整个大齐原有的山川江河,统统讨回来!
陆元恒一直在判研地打量阿渺。
这个小姑娘,从前给他留下的印象,很是深刻。
第一次,是她不顾一切地冲向暴民,展开细弱的双臂,护在了哥哥的身前。
第二次,是那一晚,明明已经被接踵的杀戮吓得泪流满面,却仰起头、越过火光,毫无畏惧地对他怒目而视,甚至语出威胁。
那样的一个孩子,若是今日轻易地就跪了下去,他反倒会怀疑她是藏起了什么祸心,故意曲意迎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