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默默咀嚼着他的话,隐约像是领悟到了什么,沉默了会儿、伸手将地上的大氅拾起,披到了自己身上。
“我不介意。”
她顿了会儿,又声音极轻微地补充了一句:“你父亲是你父亲,你是你。”
陆澂呼吸微微一窒,人如同石化一般,连目光也不知该投向何处。
他守着执念,等了这么多年,无非……就是想听她开口说一句这样的话。
不是吗?
阿渺拢了拢大氅,又道:
“就算是你父亲,我又能怎样呢?我不过就是依附兄长而生的小女子,大部分的事,我都没有选择的余地。”
陆澂移来视线,看着她因为拢衣而露出的腕上淤青,语气艰难,“是你兄长,让你跟在豫王身边的?”
阿渺点了点头,“豫王要娶我二姐,就等同是跟我五哥结了盟。我来建业,也只能跟着他。”
她嘴唇翕合了下,垂了眸,低低道:“阮贵妃让我,在宫里说了你拦车的事……我,我不敢不听她的。”有些怯怯地飞快扭头,看了他一眼,“你会记恨我吗?”
陆澂摇了摇头。
但心,也终于冷静了几分。
这时,阿渺突然越过他,看向了门口。
霜华抱着裘衣,站到了廊下,微微带着一丝奔跑后的喘息、向阿渺禀道:
“马车刚才已经回了豫王府。豫王殿下正等着您去呢。”
阿渺站起身来。
陆澂盯着炉火。
“那我就告辞了。”
阿渺抬手解开身上的大氅,犹豫了一下,“刚才在地上弄脏了,要不我让人洗干净再送回来吧。”
陆澂没说话。
他害怕只要一开口,就会说出些让自己追悔莫及的话来……
他缓缓起身,颌了下首,对管事吩咐道:“让人送顶软轿过来。”
阿渺将大氅交给霜华,自己披上裘衣,由她搀扶着慢慢走出了屋门。
霜华略微压低了些声,对阿渺说道:“豫王说,他没时间陪你去皇寺。”
“这几日都不行吗?”
阿渺蹙眉,“可我答应了祖母,要在仲阳节前替她去慈恩寺祈福的。皇寺只供皇室子弟与宗亲使用,要是豫王不去,我也就进不去了……”
主仆二人踏着园中积雪,慢慢朝花圃门口走去,压低了声的切切交谈,融进了落雪之中,却躲不过从小目盲之人的耳朵……
陆澂站在屋檐下,望着那道渐行渐远的身影,隐入了飘雪的暗沉暮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