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思远阖了阖眼,嘴角扬出一抹笑意,“那就好。”
他朝阿渺的方向费力扭了扭头,“你的家乡,守住了。”
阿渺拼命压着哽咽,哑着声:“思远你别说话了……说话费力气……”
安思远握住她扶着自己的手:
“你别哭。小时候,我爹说过,马革裹尸英雄事。能死在战场上,就是一个将军最好的归宿。”
尉迟坚仰起头,看向帐顶,再也忍不住泪光。
这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
那孩子,从小就想当将军,不许人叫他世子,要叫安小将军。他淘气、却不骄横,跟着大人们出入军营,跟士兵们混得比当将领的还熟。他喜欢养马,也帮安氏其他的将领们驯马,对亲手养大的马儿个个爱惜得不得了,唯一一次卖掉了两匹心爱的千里马,听说是……为了换一把自己都不会弹的紫檀琵琶……
尉迟坚抬起粗糙的大手,往脸上抹了一把,沉声道:
“少将军等着我,我取了陆沅的人头就回来!”
语毕,拎过地上的一柄长刀,大步掀帘而出。
阿渺扶起安思远,想要再次替他运功度气,却被他攥住了手。
“别坐我身后,我得再多看你几眼。”
阿渺唇角几乎咬破,才忍住没让眼泪掉下来,拿软垫靠在安思远头下,自己坐到了他身前。
昔日鲜活健朗的少年,此时奄奄一息,唯有一双眼睛,还似从前那般亮晶晶的,定定地望着她。
她想起他们的初识,想起他站到自己面前,满不在乎地把头发胡乱拂了回去,扬着下巴对她说:“怎么样,刚才我那招厉害吧?” 想起自己曾怀着怎样羡慕的心情,看他手脚利索地爬上了杨梅树,想起他如何雀跃地邀请她去风闾城打飞蝗……
还有那日的林间,阳光明媚、草木幽香,他扔了阮琴,红着脸问她:
“阿渺,你能……能让我亲你一下吗?”
可那时,她却说,“我要回建业。”
阿渺的泪,终于落了下来。
安思远移开视线,望着开始变得模糊起来的视野远处,轻声道:“你别哭了。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顿了片刻,“我跟你……说到底也不是特别熟。小时候你住在天穆山,也是偶尔才见一回。算起来,我跟萧令露更熟。”他扯了下嘴角,“现在想想,我其实,更愿意娶她呢。”
阿渺拭了下泪,握着安思远的手,“好,等你好了,我马上就把她接来!”
安思远移回目光,怔怔地看了她一眼,末了,咧嘴笑了笑,“好啊。”
他回握着女孩的手,感觉自己身体的知觉在一点点地消逝,仿佛用尽了所有力气,都再无法感受她的热度。
他突然想起,自己好像,还没带她去过风闾城呢。
初秋的风闾城,没什么风沙,城外观霞山的草木也还是绿的,他们可以骑马打猎、篝火烧烤,阿渺学过弓.弩,箭术也是不错的,到时候跟他一起射雁,保准让虎子他们都羡慕死。
若她不喜欢城外,便去风闾城西的市集逛逛,那里有西域商人摆设的小铺摊位,卖各种中原没有的新奇玩意儿,她肯定能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