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许家也正是知道缘由,故而这几日与刘相来往很是频繁。
二楼茶肆,周启在脑中理顺思路后,听见对面宋浩低声道:“大人,京中来信,召你回去。”
周启拧眉,瞥了眼信中笔迹,知是刘相所为,不禁攥紧拳头,倒吸一口气,脑中愈发清明起来。
刘相给他足够时间查证,却在最关键时候调他回京,说明他只想节制许家,至于旁的什么真相,无关紧要。
宋浩见他迟迟没有回应,又道:“许大公子的事情还要不要查?”
周启眉眼冷淡,闻言只抬头扫向江面,骨节分明的手指轻点桌案,随后起身落下一句不轻不重的话:“继续查。”
楼下不断有商客进门,不乏外地口音,周启算过,短短半个时辰,已经有六波人歇脚,他跟掌柜的打听了一番,得知年尾有场江南第一商贾的比赛,获胜方可夺得地皮一处。
那块地皮曾是江南首富郑文曜的私产,也是郑文曜起势的重要地段,故而被后人誉为风水宝地,此番拿来当彩头,也是因为初初解禁,被无数商贾觊觎。
周启去看过,那块地皮隔着郑家不远,足足有半坊之大,与郑家遥遥相望,对角姿态犹如反哺之势。
曾经的郑家早就荒败,热闹也因着谋逆消散,此前围绕郑家建立的庭院也都纷纷迁居,千金一掷的富贵地门可罗雀,杂草丛生。
周启闭上眼,仿佛想起谢家被诛的前两日。
那夜静谧,他倚在母亲怀里小憩,隐约听见有女人同母亲焦急说话的声音,她很激动,也很紧张,攥着母亲的手过于用力,从而把周启从梦中扥醒。
“谢大将军回不来了,这是一场阴谋,你跟三个孩子能逃就赶紧逃。
虽然文曜不愿我冒一丝危险,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和孩子去死,想办法送孩子出去,再晚,就真的没有时间了!”
谢家早就被暗卫监视,不得以,母亲把他交给了最信任的嬷嬷,悄无声息随杂物车离开谢家,送去京郊道观。而他的两个哥哥和母亲,为了掩护他活下去,以最惨烈的方式自/焚于谢家,替代他死去的那个孩子,则是嬷嬷的亲生孙子。
周启抬头,望向荒芜的院落,那夜过去拼死送信的女人,就是姜宝忆的母亲姜雪。
回程很快,先是走了两天水路,后来骑快马日夜兼程,用了四日便折返回京,彼时天气凉湛,周启换了身干净的衣袍,红衣皂靴,因着气质温润如玉,犹如高山之雪明朗谦和,同时泛着淡淡的疏离冷漠。
他去了趟大理寺,紧接着又与刑部整理了涉案官员档案,由刑部侍郎汇总给刘相后,才有喘息时间。
回府时,已经是三日后傍晚。
暮色四合,凉风刮过亭榭将树上的黄叶吹得瑟瑟发抖。
书堂旁的暖阁,灯火亮着,薄薄的纱窗透出清瘦的身影,他心间一动,提步走上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