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韫完全可以认为错全在陈娇娘,但他却没让她担下全部责任,这个男人在阅人无数的陈白起看来,他拥有着世人难以希冀攀比的宽容与一颗柔软的内心,信诺而不失原则,知错而善改之,这样的男人在她的那个年代就像金子一样稀罕而缺少,是以陈白起亦不愿意再苛责他。
陈白起避开他的手,用自己的手轻抚受伤的那一只眼,温声道:“姐夫,我的确有一只眼睛视物不便,但日昼却与常人基本无异……”
“怎会无异!”姬韫语气僵硬地打断了她。
那日他与她一曲关雎琴乐合奏后,当他抱琴走向她时,本以为她乃故意与他置气才对他视而不见,却从未想……或许她是真的有没看到他。
陈白起一噎,眸露苦笑,顿时有些不知该如何了。
姬韫像无法理解一般喃喃道:“你为何要隐瞒?那日……那日赵军铁骑武截押商队返越时,你便已患有眼疾,难怪你变化如此之大,难怪奔跑时你身体常常失衡偏移,难怪你视物时总会特意偏斜,难怪……若非今日是巨生疑察觉,你又打算瞒我等……”
“如果可能,这一辈子我都会瞒着你的。”陈白起轻轻叹道。
峰峦寂寂,远湖无声,一缕夜风带着水色寒意拂过,姬韫缓缓站直了身,青衣墨发,衣与发飘逸而起,他背脊形如孤雪高彻,道不尽的凉意生烟。
“陈三啊……”他深深吸一口气后,那一张儒雅温润的面容终于被激烈的情绪撕碎,咬牙切齿地狠狠道:“你当真是——顽、劣、不、堪!”
他的语气徒然增大,是那样的愤慨与失望,像一个严肃的父亲面对自己那不懂自爱自省的女儿那样,用着最严苛认真的语气批评着。
陈白起睁着大眼看着他,像被吓到似的显略呆愣。
其它避讳躲藏于黑暗处的奴仆们亦被吓了一跳,刷刷地一张张错愕的脸朝他看去。
“姬氏——”
巨听到姬韫的喝斥怒骂,顿时全身肌肉赳爆,黑瞳的眼睛射出凶光,林暗草惊风,欲往此处冲杀而来,却被一身冷然的布紧紧缠着,甚至为了能够扛下他的一身神力,连朔光寒锋的剑都给用上了。
“巨,尔休得对吾主放肆!”布执剑傲然而立,一身英姿勃然,展现出摄人的气势。
“滚——!”
“你等究竟何事?”陈叔本不愿搭理这群混帐,但见事情闹得耽误行程,方一脸冷沉下车:“闹、闹、闹!一路上还没闹够吗?方从赵军手中死里逃生,转眼便又起内讧,当真不知体统!”
这话虽只敢对巨与布两人放矢,但却影射着陈白起跟姬韫两人的不省事。
突然,出乎全部人意料的是,一向对陈白起避之不及的姬韫却弯腰一把抱起她,然后身子便乘风凌虚般的飘行而前,几个起落,已到了山腰阡陌间,纵身而去,抛下了身后一片讶异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