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道:“你擒了他,如果真要杀剐,难保北藩天可汗一怒之下再调兵大举进犯。”
两军交战,上战场为人俘虏,便与愿赌服输是同一个道理。傅其章想着若是自己当时直接取了他的性命,眼下也不过是一具尸体被送回去。
北藩天可汗必然知晓战场生死一瞬,既然让自己的小儿子上了战场,那性命已多半不由他所庇护。
殷渌见人神思游离,已然看透了他的心思,不由得舒了一口气,拉着人坐到他身边:“我知道你不具北藩,即便是他们在派兵马,你也是有心力打下去的。”
这句话说到了傅其章思索的点上,他看着殷渌的意思大有好生招待一番,再将人送回去的架势。
本来生擒的人又给送回去,着实有点向北藩低头的意味。他默认了这番话,只垂着目光,没做回应。
“可于嘉宁将士和百姓来说,却是能少一战便是一战,他们的身躯血肉拼杀不起。”殷渌说得慨叹,往帐外的士兵看了眼。
他又道:“况且小可汗这样举足轻重的人物在楚地有个三长两短,到时候大楚与北藩,才是真的毫无缓和之计。
傅其章也随着目光看去,想着那些每一战下来都要伤残的将士,和那些没能活着回来的人…
殷渌以粗糙的手掌握紧了他的手:“我大楚将士不惧战,却也不打无谓之战。眼下将小可汗好生送回去,卖北藩一个人情,做个停战合约,也可保北境安生。”
这会儿傅其章全然理解了殷渌所想,现在北藩已然退出楚地,实在没必要在因一时逞强而挑起战争。
“学生知道了。”傅其章颔首回答,他应想到自己坐镇帐中,纵有退敌千里之心,可一道调令之下,终究是嘉宁将士一步一血拼杀出来的。
他忽然觉着自己实在是没考虑大局,险些将好不容易太平的北境,再陷入动荡。
“学生今后定然三思。”毕竟之前没有机会去擒到这样重要的人物,甚至牵涉两国关系,他权当自己又上了一课。
殷渌本不愿他这样瞻前顾后,也便不再说教:“行了,不必忧虑。这回你生擒北藩小可汗,算是拿了先机。”
知晓了应当怎么办,傅其章的神色也便明朗起来,起身道:“那学生这边去见见他。”
“去吧。”殷渌对他从来都放心,只要给个方向,后续一切便也不必再担心。
真阳小可汗被带到了一间空帐里,因饮食也都送了上来,这会儿人也不坐,只负手立在旁边似乎看不上这里。
傅其章掀开帐帘,看着了他的背影,转念一想两人语言不通,便准备吩咐再将方才做传话的士兵找来。
可他还未把话说完,真阳小可汗已然转过身来以浑厚的嗓音道了一句:“不用。”
只看那张年轻的脸,全然想不到会发出这样低沉的声音,傅其章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偏头看了会儿。
“你会说中原话?”他没想到,这小可汗的口音倒是比方才那个士兵还要耐听些。
既然会中原话,方才在中军帐里还不肯开口,着实是有些架子在身上。
真阳不做解释,他似乎是看惯了草原大漠,这会儿眼神似乎都看得辽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