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远,是沈砚父母如今所在。
星月悬挂在天际,沈砚坐在别人的房顶上,望着近在咫尺的隔壁宅院。
宅院中无灯,想必人已经睡下。可透过模糊的窗户,可见一灯如豆。
沈砚吹着冷风,静静地看着窗户内的烛火,她猜测,此时父亲可能是在看案牍吧。
父亲总是严格到苛刻,他掌按察分司,断冤案,评判官司,一个州的官司说多不多,若是葫芦僧乱判葫芦案,每日杖责几十下去,保准一个月都没几个案子。若是秉公执法,不判冤假错案,那怕是皓首穷经、头生白发,也力有未逮。
沈泽安是后一种,沈砚与这位父亲相处不久的时间里,他每每钻研案牍到深夜,家里的烛火总是用得比别家快许多。
沈砚想,兴许自己热衷公务,是家学?
可惜沈泽安断公务,是明察秋毫、审慎用刑,从不收取贿赂,两袖清风。而沈砚闻风而动,投机取巧,媚上迎合,贿赂收得比谁都快,没钱时直接抄家抄赌坊。凡是与沈泽安相处过的人,不由替沈家感慨家门不幸,沈家怎么出了沈砚这个败类。
而沈泽安,显然也是这么想的。
沈砚刚担任锦衣卫指挥使,她锦衣盛行,摆足了架势,连敲门都由下属代为执行。换来沈泽安闭门谢客,拒不开门。
还是沈砚的母亲,席兆君席夫人把她从偏门带进来。
沈砚与沈泽安两人在院中冷冷对视一眼,看彼此不像亲生父女,像极了朝堂政敌。
她以为母亲对自己有一番真情,席夫人倒是逮着她好一阵子看,看完后拿出为臣为女之道劝诫她,让她趁着天子没发现,赶快辞官退隐。
府中对她用情深厚的,只有一狗。
那狗是一条黄色土狗欢欢,养来看家,沈砚回京时闭门不出,前几日只抱着狗默默流泪,与它结下深刻情谊。
如今她回府,欢欢高兴地不得了,围着她脚边一边嘤嘤嘤一边使劲儿甩尾巴。
沈砚一边烦躁地听着席夫人劝诫,一边摸着欢欢的尾巴。翌日再也没回过家,只逢年过节送肉回去,上写欢欢二字。
自然,被沈老爷子一律关门谢绝礼。
沈砚坐在别家的房檐上,被夜风一吹,仔细想了想过去,清醒过来了。
她这番转道到恒远有什么意义?自我感动吗?说不准回了家,沈泽安又对她冷笑,席兆君对她说我早说了女人当官没好的,你看看果然没说错吧。
沈砚想了想,干脆跳下屋顶,准备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