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王冷笑一声:“说得比唱的好听,这话你自己信么?昌武帝杀了你的老师,你尽心尽力辅佐昌武帝的儿子。沈砚,你不觉得自己可笑吗?”
“太阳下无新鲜事,我那位懦弱的皇侄之所以信任你,是因为有我在外虎视眈眈。他无力也不敢铲除。等到我死了,你看看你会落得个什么结果,说不准你会比你的老师更惨。你老师孤身一人,你携家带口,父母姐姐都在。天子驾驭不住臣子,会扶持外戚。等到臣子被打压,轮到天子灭外戚党时,从不会手软。”
沈砚望向他:“挑拨离间,看来不止是我锦衣卫的好手段。”
“这不叫挑拨离间,你们没有间隙,我挑拨不起。昔年那些臣子对昌武帝,比你对我那位皇侄更信任、更信赖,后来如何呢?你以为只要对皇上忠心耿耿、一片冰心就好?哈,你掌锦衣卫多年,会连这个都想不明白吗?”
冀王道:“你明白这些道理,愤怒让你失去清明。你冷静下来想想,是过去重要,还是你未来的生命重要。我死了,天下间南北东西,再无制衡皇帝的人。你管诏狱多年,为他做过多少见不得人的事情,一朝清算,那时你能逃往哪里?你一个人,从容就死易,你的兄弟手下、父母亲朋,还有你那位养在深宫的姐姐,也愿意从容就死么?何况你还是个女人,谢那句话,断定了,没有任何一个皇帝会容下你。”
“因你一人缘故,牵连不会少于千人。历来朝廷走狗命运皆如此。”
“啪”“啪”“啪”几声。
沈砚鼓起掌来。
她脸上毫无笑意,只嘴上道:“冀王不愧是三朝臣子,深谋远虑,一眼就能看穿在下未来的可能性。”
“王爷说得这些话,我并非没有考虑过。确实如你所言。我也不甘心,所以我想了又想,想出一个好主意。”
她唇角一翘,“你猜,我为何会在喜峰口拦你,而不在京城镇守?”
京城有公主,她作为外戚最大的势力,理应在京中守着公主,为她平定势力。
“因为陛下已经传位公主,京城换上的都是公主党,嗯,也可以称作外戚党。京城稳固得如同铁桶,我才有余力出来。陛下此举,不是想要调出你,而是想要调出一切对公主不利的势力。你自己跳出来的。”
冀王的脸色有一瞬间的扭曲。
“我来的路上琢磨了一下,我师父对我的谶言挺精准。公主登基,那确实是祸乱朝纲、颠覆天理伦常。历来谱写历史的,都是男子,所有的朝堂斗争、权势倾轧,都是男子主导,女子依附其随波逐流。你说得那些历史,确实不假。不过男子从不曾有生的力量,让你们掌权,生灵涂炭、你死我活。用权势钱财掳掠女子生育后代,下一代再如此。从如此卑微如奴的女子肚子里生出来的孩子,又怎么不会重复斗兽场的奴隶般命运?”
“——这和男女有何关系?这是人性!谁都会这样!”
沈砚平静道:“我少时在云山上,云山有许多动物。据我的观察,雄性常常为一点小事互相撕咬斗争,鲜血淋漓,咬死不是它子嗣的幼崽,雌性则不然。抢夺资源固然是人性,但以何种手段、何种方式抢夺资源,则并不固定,我常常在想,为何历朝历代,最后毁灭时,土地资源极度不平等,他们却仍然要不停地生儿育女?使得自己更加贫穷。我去乡下村中看,那些女人出不了声,只是默默地犁地缝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