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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宗子抬头,见左侧的夔龙束腰长方案上有两个盒子,其中一盒中放着一枚白色棋子,另一个盒子里,则放着一颗黑色药丸。

    长公主告诉他,那药名为“棘无薪”。

    “凯风自南,吹彼棘薪。颂扬母爱之诗篇。”张宗子静静道,“棘无薪,是为母无子。”

    到底是读书人,顾名便知其义,他没有犹豫地拾起那粒药丸,“小人愿伺候殿下。”

    “倒会讨巧,还不给本宫放下呢。”

    宣明珠闻言娇笑一声,聪敏又不油滑的人,很讨她的欢心。这种轻痒如羽毛的调剂,她也并不排斥,反而自昨夜起便一直紧绷的心弦,随着这声笑放松下来。

    她忽就理解了,帝王在前朝忙完国政,回到后宫还要调和一起起争风吃醋的嫔御矛盾的心情。

    原来这种感觉并不坏呀。

    蟒皮鞭梢挑开水晶帘子,公主盈盈走到书生面前,“抬头。”

    张宗子清隽的喉咙轻仰,目光含有一种水质的清澄。

    落在那张芙蓉面上,他呼吸轻紧,便再也移不开视线。

    “这丸药稀罕着呢,不是你选了便有资格用。”宣明珠笑着瞧他发怔,“会篦头么?”

    张宗子声音微哑,“小人可以为殿下学。”

    宣明珠满意地点头,昨儿一夜没睡好,这会子头皮还绷绷的胀疼,正好殿中有妆镜,便踅身坐在镜台前。

    张宗子亦步亦趋地跟上,立在公主身后。如日如月的神明,这般咫尺,这般无声炙烈地灼着他的心,让他几乎不敢呼吸。

    轻轻抬手,抽掉公主的发簪,那蓬青丝扫过张宗子手背,燎起一片火星。

    男子有些笨拙地拿起篦梳,“小人,小人僭越了。”

    镜中美人眸尾轻睐,“许你僭越。”

    张宗子听见自己响若雷鸣的心跳声,用左手扣住右手的腕子,一下一下,为公主细细梳发。

    梳头与画眉,是闺中的秘事,也是一段难得娴静的时光。男子生疏的动作与做惯差事的女使不同,既含有天然的力道,又带着小心与轻柔,让人感到被呵护的熨帖。

    宣明珠惬然闭上眼,被服侍得受了用,身子便渐渐向后靠去,心知有人接着她。然而天公不作美,偏在这时候,殿外站班的侍卫通传道:

    “殿下,汝、汝州牧求见。”

    宣明珠眉头不悦地轻蹙,未睁眼道,“这会子来做什么?若孝敬了东西便留下,人请回。”

    吩咐罢,殿外一静。

    一静过后,殿外再次响起一个声音:

    “微臣来拜长公主殿下。”

    这道清冽如霜的声音无异石破天惊,宣明珠霍然睁眼转头,张宗子反应不及,一缕发被梳齿带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