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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长生却又倏尔敛起笑容,摇了摇头。

    他像一个打开法锦贪看了一眼宝贝又很快将包袱系牢的守财奴,一面予自己信心,又一面让自己竭力镇定,不许得意忘形。

    “很有可能,但只确定了一半。还不够……”

    即使在一片黑暗里,也挡不住他妖冶明亮的眼神,有了缺口的心一下一下撞击着胸腔,滚烫的身子在夜风里打摆,他却一丝不知疼,只觉得希冀无边。

    “咱们回汝州。你去帮我找到几个人,还差最后一块拼板,要确保万无一失!”

    姜瑾怔了一下子,有些不解地问,“为何不直接请人去为殿下请脉,只要一试,便可知了。”

    梅长生指头掐捏氅衣的领口,想起在帝姬陵那日,看到她临水而立的一幕,在夜下眯了眯眼,“诊脉需有名目,我尚且不能十二分确认之事,万一有变,岂能让她再经历一次从希望中落空的滋味。”

    还有一点他没有明说,他有一种直觉,宣明珠可能误诊之事,是法染故意透漏给他的。

    这个连他也有几分看不通透的和尚,仿佛兜了一张无形的网,正等着他钻。在确认之前,他不能犯错,着了别人的算计。

    宣明珠对自己有无情意是一回事,至少他不能任她再毫无戒心地留在那条老狐狸身边。

    ——殿下待臣,旋即便归。

    *

    另一头的秋闱放榜之事亦是耽不得,梅长生连赶一个日夜返汝,落地后重新包扎过伤口,灌了副清风散热的药汤,便立即着手审卷。

    他身为主考师座,又是晋明朝的天子门生,才学如日昭彰,落笔圈点皆受敬服。两位副考官做他的助手,按部就班地阅览勾判,再交由学台大人过目,接着便可以秘阁录榜。

    别人受了伤都卧床静养着,能者多劳的梅大人是忙里偷闲地养,囫囵到九月初,便到了放牓日。

    正是金桂飘香的季节,因而秋闱榜又称桂花榜。

    桂花榜上还有桩约定俗成的仪式,贡院外的粉墙上会张帖自第五名以下的举人名录,而前五名的高中者,则在点满红烛的内堂宣布。

    从第五名倒写,渐次向前,直至公布出高中解元者。每公布一人,则易换一次堂中的红烛,这叫做“满堂彩”。

    等到了这一天,贡院外人声鼎沸,能否从秀才一跃成为举人就在今朝,哪个参试的人能不心切?众生成群结伴,心情忐忑又激荡地早早来到。

    只见纸榜下,无数颗人头挨挨挤挤,无数双眼睛狠盯着榜录,在一片密麻的墨字中一排排一列列地找自己的名姓。

    找见的兴奋呼号,被不知突从哪里冒出的乡绅富户强拉着去宴饮,找不到的则魂失魄落,年轻气壮者捶足顿胸,皓首白头人谵语连连,世态百相,齐聚一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