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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梅长生静静地点了下头,眼波漪漪流转,忽露出了点温柔的笑意,“这些糊涂东西留着也无用,眼见秋深,就别送回家了。

    “送去江左吧,江左,气候好。”

    姜瑾听见这喜怒莫辨的声口儿,青.天白.日的打了个激灵。

    犯错的人当然要问责,可听公子的意思,让他很难不往“私刑”上头想,这放在从前可是公子深恶痛绝的勾当。

    可,人都得护短不是么,把话说回来,要不是因为这帮子庸医误诊,长公主能吃这么些苦么,公子能受这么些罪么?故而便也不敢提出异议了。

    一颗心终抵是放了下来,最重要的是,他家公子终于不必再动辄干挖心取血的买卖。姜瑾搓着手道,“这都是上天庇佑公主殿下,公子接下来打算……”

    眼角眉梢皆含笑的梅长生,耐性儿听他啰嗦到一半,突然便抬步,往养马房去牵了医马,牵出府门后一鹞身翻上去,快意喊了声“驾”,直奔九峰山而去。

    一上马,他的笑意便完全掩不住了,从莞尔,到咧唇,到嘿声,最后放声大笑。

    男人掷手弃了马鞭,只是信缰疾驰,遇栅跨栅,逢道转道,迎面的疾风将他额上束带掀落,如只黑鸦坠地,马上之人略不回头,发冠松散了,他也只顾驰骋,衣带凌乱了,他也只顾欢笑,一气儿骑到行宫的白玉牌楼下,梅长生口喘粗气,湛如银河的眼眸向上遥睇一眼,面对高崎陡峭的山道,睥睨反手拍马背,“驾!”

    这一年的汝州,秋闱鹿鸣宴之日,独有一人骑马上高岗。

    马骨劲利而飒沓,受到指令,在山林间驰跃奔腾着,马上男儿则俯身低贴在马背之上,与高高低低的欹枝擦身而过。哪怕知道在坡林骑行是大忌,亦无反顾。

    然马力有时尽,终于,在一片地形蜿蜒的枫林之中,白马长嘶一声屈倒前蹄,梅长生跌落下来。

    他随势滚进一片厚软的枫叶堆中,摊开双臂,肩膀抖动。

    他在笑,无声大笑。

    随手抓起一把枫叶,此时也不去管干净不干净,扬臂一撒,红叶飘抛而起,又纷纷扬扬落在他的眉上眼上,襟上袖上,将那身玄服点缀得红艳如火,将他眼中的阳光分割得斑斑斓斓。

    “一片一片又一片,片片坠在阮郎面。”他倒在这四野无人之地,如醉如酲地哈哈道,“大善,大善!”

    老天对他梅长生何其不薄也!沧海遗珠,失而复得!哪怕这份得不属于他,哪怕他日后仍有贪求,可当下此时,他当真满足得一无所求了,得知她无病,健康,仍是那世间最得意的女子,是那不会坠殒的朝阳,他还求什么呢?

    当姜瑾焦急地在高山峰林间找到公子时,看着那匹蔫蔫打鼻的马,他几乎不能想像这马是怎么跑上来的,驭马的人又该有多疯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