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扈从在侧,她面子上不好意思哭出声响,咬住唇两肩耸瑟,拭帕不断,又怕人瞧见,便仰起头转向窗帷,佯装去瞧白云长空。

    山河无恙。小时在宫里,太子兄长很喜欢这句话,还特意用这四个字刻过一方闲章,她呢,当时觉得这句词美则美矣,却谈不上其他的感觉。直到经历过自己的一场劫波,她才明白,无恙、无恙,无论对人还是对江山世道,都是再好也没有的祝愿了。

    梅长生在另一侧车帷外的马上,双眼始终直视前路,眸底压抑着湿润,掌心里紧扣一方丝帕。

    说不出,递不出。

    因为法染反算一着,那些他一路上反复怀想的一试一探的暧昧,水到渠成的安慰,如今除了惹她怀疑戒备,再没有别的用处。

    到了宫城门外,宝车停,梅长生下马候着公主降辇。泓儿将帷帘掀起时,宣明珠已经平复了,除去眼圈还有些红,又是那位雍容庄重的大长公主。

    他记得晋明帝在御时,她还不是这样的。

    那时节每逢入宫,宣明珠脸上总是娇娇女式的矜美神态,宛如一只明媚骄傲的小凤凰。

    晋明帝说她,成亲后还像个小孩子,当心驸马笑话,她便学小孩子歪头坏笑,干脆当着父皇的面搂住他的胳膊,把两个男人弄得面色相觑,自己开怀大笑。

    后来她的父皇去世了,梅长生便没再见她那样笑过。太子登基,待长公主亦是如兄如父的疼爱,然而不过两年,先旁亦逝,临终前将少帝托付给她。自那时起,宣明珠便彻底成为了一个“长辈”,而非在父兄膝下承欢的小女孩儿。

    她才二十五岁。

    二人无话,一前一后走上紫微宫中路御道。

    他两个是无事相安,黄门侍郎见大长公主与梅大人共同入宫,却当成了稀罕大事,忙不迭传报到御前。

    人还没走到宣政殿,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匆忙的步履声与卸甲卸剑声。“阿姐!”

    宣明珠还没看清来人,身子便腾空而起,一重重飞檐朱阙都在眼前旋转起来。

    那落在腰上的臂硬烫如铁,稳稳抱着她,转了一圈又一圈,“是真的吗?真的吗真的吗?阿姐你真的没事了,我简直太快活了!”

    泓儿和澄儿先见一道黑影窜来,吓了一大跳,瞧清言世子出人意表的行径,愣过几息,相视一笑。

    “恣白!”宣明珠轻嗔,洒金含朱牡丹裙裾凌空绽开,一圈一圈的圆满。

    她脂面粉红,绿鬓堕堕,纤白的十指紧扦在少年肩上,开始怕摔,又怕被宫人瞧见了不像话,后来转着转着,不禁沉醉在眩晕的感觉里,便放松了身子轻翘凤舄,享受风拂面颊的自由,口中少不了笑斥:

    “再胡闹不过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