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长生迅速伸手接住她的脸庞。
女子睡着了。
半面玉颜落入他整张掌心。
进屋坐了这么久,男人的指尖还余有暖不过来的凉意,宣明珠皱了下眉,却没有醒,无意识地转脸蹭了一蹭。
梅长生喉结微动,腻在掌心的一片肌肤软绵而温暖,他想这样托着她一辈子。
*
第二日,阜州的生丝税册果然送到了梅长生的书案上。
原来这日早起,杨州牧如常到衙上值,前脚刚进去,随后署门口便来了个容色绝丽的少女,跪在阶下梨花带雨,口口声声求杨老爷给她一个名分。
此事惊动府衙不说,连杨青昭家里那位河东狮也闻风而至,上来二话不说先给了那贱货几耳光,又以头顶撞杨青昭胸口,喊死要活,当街撒泼。
杨青昭要是真碰了砚娘,却还不冤,可他是留着这个尤物拉拢大人物的啊,连油皮都没碰过她啊!竟被这小娘皮反了水,偷鸡不成蚀把米,当着下属的面丢尽脸面,气得焦头烂额。
余小七早在署衙后头等他,见人躲了进来,悠悠现身,靠着门框将一只玉搔头抛给他。
却是杨青昭真正偷摸养的外室的饰物。
杨青昭一见他这小心肝的头钗,脸色登时煞白,余小七道:“我们大人说了,杨大人昨儿在酒席上黄的白的招待他一顿,怎么着也该礼尚往来。好在杨大人的相好多,真的假的不论,往后一天来衙门口跪一个,喝几出全堂会,御史台的弹劾也不寂寞,杨夫人的嗓门也不寂寞,杨大人说是不是?”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杨青昭被逼无奈,只得将账册灰溜溜交了出来。
梅长生接到后税册大致翻了一遍,携到隔壁院落,奉给宣明珠看。
宣明珠还琢磨着昨晚自己不知怎么睡过去的事,瞅了梅长生一眼,他倒是精神,只是眼底的两片浅青还没消。
“昨晚大人又没休息好?”
梅长生微笑摇头,昨夜若与她同时间睡,又该扰她清梦了。
示意宣明珠看那账册,宣明珠亦是掌管大家业的,随手翻了几页便冷笑,“还是不老实啊。”
“真假掺半,大头不差,但零碎的账目对不上之处太多。”梅长生道,“塘底的淤泥不会一回便除清,这是想把我绊在阜州,好给后头的几州争取时间准备呢。”
宣明珠闻语便知他的意思,“所以不留了?”
梅长生有点暗自开心,点头,“阜州的情况大体也便如此了,臣打算直下扬州。”
正说到这里,余小七送了封信进来,却正是扬州来的,乃梅父亲笔,道他母亲病情渐瘳,勿多惦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