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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明珠愕然良久,才笑出一声,指指自己:“我,吊着他?”

    敢情这位二老爷说了半天,意思是他家小孩原本很乖,是她带坏了他啊。

    梅穆云反问:“如若不然,殿下何以远远住在北郊别业,长生又三番五次的夜去?”

    三番五次?宣明珠愈发莫名,她自打住过去,也只在第一日见过他一面而已啊……不对。

    宣明珠蓦然拧眉,“你跟踪他?”

    梅二爷敛下眼皮,“是保护他。”

    甭管跟踪还是保护,此人都胆大包天刺探到她头上了,宣明珠火从心起,“本宫早已与他恩怨两清,你仅凭臆测——”

    话说到一半,忽省觉,她是什么人,对方又是什么身份,她为何要向旁人解释,真是气糊涂她了。

    宣明珠呼吸沉促,掐了两下指尖,曲翘浓密的睫毛向周遭一扫,瞧见大理石桌上的那只白釉公道杯,迈步过去拣在手心。

    颠了两颠,猛地掼在地面。

    银瓶乍破之声,在安静的水榭间极为刺耳。

    锋利的碎瓷刹时四处飞溅。

    梅穆云眉头被惊得跳起。

    “看见了么。”宣明珠伸手指地,“这些碎片,阁下以为,能够拼凑如初吗?”

    梅穆云默然不答,公主身后的泓儿沉声道:“殿下问你的话,答言!”

    梅穆云梗着他那颗狷介的头颅,半晌回道,“不能。”

    “很好。”

    宣明珠点头,她眉间的牡丹朱砂钿,衬着那双神采灼熠的凤眸,冷艳而慑人,声音亦凌利:“碎瓷不能复粘,破境不能重圆,这便是本宫之意。”

    “本宫用人,不用诱计,一令而已。今日你出言冒撞,本宫看在梅卿顶着压力为国效命的份上,赦你一回,不为例。你姑且自省,你说的这番话,非但得罪了本宫,也看轻了你口中那庄正之子的品格!”

    说罢宣明珠便走。

    才转过身,那双绣珠凤舄却是顿住了。

    梅长生就立在凉亭外不远的水杨树下。垂下的黄绿丝绦,漫淡拂弄他的白衣。

    人影清瘦,风也寂寥。

    男子目光安静,无声向她望来。

    宣明珠费了一息功夫,从那片平湖般的目光中拔出视线,望了眼天上日头,敛神走去。

    经过他身边,亦无逗留的理由。方才她所说的话都是真心话,自问没有辱没他的地方,他听没听见都无所谓,剩下的,便是他们叔侄的家事了,她不置评价。

    顶多,摔他家一个杯子嘛,总不至于要赔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