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页(2 / 2)

    还是醉白楼上次那间雅厢,梅家六位年高望重的旁支族老齐聚一堂,除了空出主位,都坐着人。

    圆桌面上摆着大煮干丝、三套鸭子等十几道汤汤水水,年纪大了就要补养,老爷子们不发一语,吃得欢实。

    等那扇雕花柳木门一推,一袭紫裘姗姗而入,桌上的人将碗筷一撂,饱了。

    残羹剩菜间,谁也没起身。

    梅长生往桌上扫了一眼,看见桌上的象牙筷都改成了竹筷,外头的雪便似下进他眼里。

    敛着眸里的冷,他“三叔公”、“四伯爷”地叫了一圈人,自去主位上坐了。

    “来呀,”其中一位老神在在的分宗润字辈叔公吩咐伙计,“给咱们梅大人上一道‘将军过桥’。”

    梅长生睫宇轻霎,将军过桥是淮扬名菜,又名黑鱼两吃,原本说的是张飞的掌故,当阳桥上一声吼,吓退曹兵百万兵,好个霸气。放在今天,便是说他梅长生手段霸道,逼得梅家人声怨道,上下动荡了。

    黑鱼上桌,梅长生没推辞,拾了竹筷子夹块鱼腹软肉送进嘴里。

    他这一口下去,先前叫上菜的叔公却蓦地变了脸色。

    “梅鹤庭,你真不肯让一让手?有钱自家赚不好,非要把手里传了三四辈子的产业分利给元家和甄家?”

    梅长生眉目冷湛地一口一口吃着那鱼。

    另一个老人见此心也冷了,凉笑一声,拿起方才吃饭的竹筷子便给撅折了。

    “年轻人分不清公私,一意孤行,还有什么可说。既如此,就分宗吧!”

    话音才落,临座另一人跟着撅了筷子,“新家主手段雷厉,老朽年岁大了,牙口吃不了硬的,怕跟着新家主,以后粥都喝不上。逼得没法子了,不如分爨!咱们讲理,这些年得赖梅氏所得的,二一添作五还利本宗,往后家谱籍帐互不干涉,各自营生。”

    梅长生先前一直不语,听到此,唇上最后一点血色褪尽,撂筷道:“原来是我逼诸位来着,而不是诸位逼我?”

    他们的主意打得精明,分了宗,便不再归梅氏家主调令,这些旁支名下的蚕桑厂坊便也成了私有,不归拢到圣谕所命的梅家分售的清单之中。

    断尾自保,营营求利,不惜将诺大个家业分得四分五裂。

    梅长生眼里添了冷厉,取帕揩拭手指,没有废话:“分宗可以,二一添作五不成。端起碗来吃饭,撂下碗撅筷子,留一半剩菜剩饭归我?我年轻不假,当不了这个冤大头。三七,本宗得七,同意,现在就可以折竹走人。”

    一屋子老太爷都愣了,旁宗分家只能带走三成,遍江南的打听,到哪儿也没这规矩。

    这一口,咬得真狠呐!

    梅鹤庭也算是他们看着长大的,从前有礼有节,怎么就没看出他的心和他身上这件裘衣一样,紫得都发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