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去找他,便是在递帖诓你去护国寺之前。还记得你领宝鸦去寺的那日吗,他为你诊脉后我找了去,问他可能治,他摇头。之后我便决心用那偏方……直到我亲眼见他倒掉第二碗药,始才生疑,后来与他对峙,他也承认。”
这些事如今都没什么不能说的,他只对自己取血的事一笔带过。
宣明珠回想起,梅长生从未拿他剜心取血说过事。
他从没说过疼,以此向她邀功或诉苦。
又怎么可能不疼。
尚记得在汝州行宫,那日他忽然找她来下一局棋,结合姜瑾的说法,按时间算,那日正是梅鹤庭刚刚剜心之后。
他进得殿,应是便已发现自己倒了药碗,却行若无事地与她对弈,心里,是在盘算下一次取血的时候。
然而她当时说了什么?
——“当年我榜下选婿,并非非你不可。”
宣明珠艰难地哽动如堵棉絮的喉咙,人心之凌迟,不过于如此。
这些本都可以避免。
只要那个人说一句话。
“他还做过别的、不好之事吗?”
梅长生顿了一下,宣明珠敏锐地感觉出来,抬头发红的眼睛看他,“你照实说,别瞒我,我无妨。”
“好,我不瞒你,不过醋醋要知道,这一切都已经过去了,你莫要怕。”梅长生盯着她的双眼,慢慢地缓缓地吐露,“五年前我被苗疆杀手伏击,是他设的局。”
为的是给他一个两难抉择,是选择留在将要临盆的妻子身边,还是明知危险也要去追击可能对妻子不利的杀手。
也怪他自己着了人的道,万事闷头不说,以致夫妻隔阂渐深。
说罢,他感觉怀中的身躯猛地战栗了一下,宣明珠的脸色白若宣纸,呼吸几乎静止,怕惊到里头,埋首在梅长生胸前。
随即,梅长生前襟的衣布濡湿一片。
他当她是为了法染的欺瞒而心痛哭泣,他深深知道,法染对她来说多重要,她便有多伤心。垂下眸,自己的眼圈也有些发涩。
一直以来,便看不得她哭。
“醋醋,没事,哭出来就好了。只是给醋醋一盏茶时间,哭一会便好,要不仔细眼疼。”他低低哄她,却听怀里人抽噎问:“你疼不疼?”
梅长生怔愣了一下,宣明珠双眼红若灼桃,滴碎泪颜,手掌覆上他胸口,“长生,你疼不疼?对不起……”
他愈发抱紧她,“嘘,法染糊涂,你别跟着糊涂。你是宣明珠,天下人皆错也轮不到你自伤,从头至尾你又有何错?醋醋,你我之间,不全因外力挑拨,是我本身不好,傲慢愚蠢,负你深情。醋醋不好轻易原谅我的,要我往后补偿你一辈子才好,听到么,不许想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