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明珠听得难受,勉强笑道,“你这孩子,就会与我假客气。”
说着取出帕子给他擦了擦额角的虚汗,姑侄俩相对坐下。为了不让对方伤心,二人都有意想避开生病的话头,然两厢这一沉默,却是越发愈盖弥彰。
还是宣长赐径先轻笑了一下,“姑姑,不必这么苦大愁深。
他脸色孱白,目光却温暖:“太医说侄儿至少还能到明年,朝中许多事都可安排妥当。”他抿唇顿了一下,“今日请姑姑来,便是想请求姑姑,待梅阁老回京时,代我转告于他:莫忘中秋之夜他对朕的承诺,朕将这江山社稷托付在他手上了。”
按他的身子状况,理应是能等到梅长生回的,只不过天有不测风云,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先委托了皇姑姑得好。
“那江琮之事,我也听说了,姑姑放心,我信梅阁老如信您。姑姑将他拘起来是对的,在阁老回京之前,人便先在那儿关着吧,免得传扬出谣言,横生枝节。我也懒怠见他听他聒噪。”
“还有……”
宣长赐垂下柔密的睫,“我愧对先宗,膝下无嗣,请皇姑姑代赐儿留心考察有无品德出众的宗室子,以备他日克承大统。”
宣明珠闻言吃惊又哀恸,-番话绞得她肝肠都痛,声音微微发哽:“陛下这是哪里的话,你与皇后还可以.
宣长赐摇摇头,他虽还有些时日,但将来他去了,怎么能够拿子女将皇后永远困在这深宫里呢?
留下她们孤儿寡母,他于心何忍。
且襁褓幼子御极大统,社稷岂不动荡,梅长生如今已置于鼎沸之上,到那时又该有多难。
他执意如此,宣明珠劝慰了许久也没能说动他,反而是宣长赐岔开了话,“姑姑,还有一桩,朕这里有道旨,请您在梅阁老回京后交他。
说着命刘巍取来一只玉檀匣,亲自递在宣明珠手里。
宣明珠见匣上嵌了扣子,便当作是事关于国政的密谕,妥当地收了起来。“好,我会给他的。陛下请勿多思,静心保养为宜,这一年之中,未必寻不到治病的良方。”
这话,原是当初她生病时皇帝来宽慰她的,少年笑笑,探手去摇了摇姑姑的手一一他自登基之后,便再未做过这般撒娇的举动。
他道:“姑姑当真不必为我过忧,长赐是天家子弟,宣氏没有贪生怕死之辈,长赐也想学一学姑姑的酒脱啊。”
他才说罢,刘公公近前禀道:“陛下,殿下。梅小小姐过来探望陛下了。”
宣长赐一乐,“我家小宝鸦来了,快领进来。”
宝鸦不是自己来的,还带来了几食盒的甜点糖糕,哄小孩子似的对表哥说,“有了这些,陛下表哥就不怕吃苦药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