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一字皆是雷打电劈般的呵斥、责备,仿佛刚刚那一幕是重现了他的噩梦,让他先记起那一夜的恐惧绝望,然后才记起来要生气、要愤怒。
结果他这般发火、惧怒,根根毛发就像被雷劈了一样竖起来,但又被飘飘而下的雨丝给淋下去,一时之间一会儿竖一会儿柔的,像一个薛定谔的刺猬,看得我都有些发愣,想来想去,竟然说不出话来反驳。
怎,怎么我受个伤,你这么气呢?不应该是我生气才对吗?
我忍不住火道:“我若不上来,你和高悠悠之间拼得同归于尽,难道就是好结局吗!?”
仇炼争一愣,目光一伤道:“同归于尽确实不是什么好结局。对你来说,一死一活才好吧?”
他忽然一字一句地问我,目光炙热而隐含期盼:“就方才那么一刻,你是更想让高悠悠活,还是我?”
我愣住了,一时之间答不出话。
仇炼争看见我的楞,我的沉默,一时之间像是得到了与他期待完全相反的答案。
他苦笑一声,道:“我在想什么呢?你当然更希望……高悠悠活。”
伴随着这话出口,他的愤怒和炙热忽然一下子都烟消云散了。
他整个人,明明被微雨淋得湿湿沥沥,却有一种干涸的悲哀,在他的唇角一点点绽放。
这种浓郁到快要溢出来的悲哀,仿佛也撕开了他的锋芒与自信。
他低下头,没有别的表情了,只是扯下了一条破碎的衣袖,一言不发地给我包扎起来。
其动作之柔、目光之痛,是我前所未见的。
像一把刀完完全全地收起锋芒,被柔和低调的丝缎包裹着,没了不可一世,走了骄狂桀骜,只在这一时一刻,他是柔和的,是关切的,也是被痛苦和失望所浸润,沉默隐忍的。
我一时竟不知该抽手还是任凭他包扎,结果就这么把时间过去了。
等到高悠悠靠近,小常和钟雁阵柳绮行一起飞上屋顶时,仇炼争已经用断袖包完了我掌心的伤口。
这种医疗处理,大概可以称为断袖包扎?
他马上一抬头,一拉开距离,道:“包好了。”
这时我才意识到,他身上还在滴血。
血水正和雨水一块儿滴下来,几乎在他的脚跟前汇成了一小滩血红的池。
我目光一震,道:“等等,你也要包扎!”
仇炼争一愣,以一种十分惊异的目光看向我。
而我只把小臂举到嘴前,用嘴咬下了一块儿衣袖,然后低下了身子,忍着痛,欲把断袖包到他的小腿上,可手上疼得颤,雨水又滴滴落落,使我全身上下的体温极速下降,我的动作便极为缓慢、僵硬,甚至有些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