帖木儿在京城逗留了几日,终于准备离开了。
他名为使臣,但处处存了比试的心思,就连走之前,还暗中去逛了京城的马市,问了京城的粮价。
就差把“我要打仗”四个大字写在脸上了。
只是他不挑破,朝廷也不明说,仍然寒暄客套,保持着大国假笑。
丞相望着帖木儿远去的背影道:“陛下,照此看来,我们早晚有一场恶仗要打。”
朝廷虽然占据了中原地带,幅员辽阔,但北有回纥,西有契丹,还有一个北国在东北流窜,可以说外敌强伺,虎视眈眈。
皇帝久久沉默。
将军百战死,他刚经历了惨烈的战事,并不愿主动卷入厮杀之中,就连朝堂上也在重用文官。
但丞相的话是事实,不是逃避就能不存在的。
“依朕看,还是回纥,契丹是最为棘手的,各地的屯兵卫所还是要好生操练,莫要看如今太平就懈怠。”
“是啊,臣估算,近两年定然会在漠北用兵,除了练兵之外,屯粮也是重中之重。”
谢清辞垂着的眼睫轻颤,竖起耳朵仔细听丞相接下来的谋划。
丞相并没有注意到谢清辞,依然在侃侃而谈:“依臣看,北京的军储粮是一方面,但大头还是要靠江南供给,江南到京城水陆通畅,运输不过三日,定然能保证大军行进……”
谢清辞轻轻握拳。
上一世,北征大军的粮食便是从江南运往京城后,再转运至北漠,世人都觉得江南粮草充裕,水陆通畅,是军队的后辈粮仓,殊不知上一世,水运出人意料的堵塞,陆运也因流民作乱不畅,本应交到大军手里的粮食一再拖延。
率领大军在漠北作战的谢怀尉,最终因缺粮草被射死在乱军之中。而负责督运筹措粮草的太子谢华严,也因四十万大军惨败获罪,被废除太子之位后直接圈禁,下场悲惨……
谢清辞定定神,装作无意的模样走上前笑问道:“父皇,儿臣这几日正在学兵法课呢,听丞相大人的意思,正在商讨粮草分配?”
皇帝意外的看向小儿子,眸中露出赞许:“清辞竟也对家国大事上心了。”
丞相温和的笑笑,看向谢清辞的目光中充满了长辈的慈爱:“臣是在筹措军粮,殿下可有指教?”
他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在冷笑。
一个病秧子皇亲贵胄,不好好延医问药吊着性命,倒来打探军国大事。
谢清辞唇角轻扬,毫不客气的发问道:“江南离京城路途不算近,且到漠北还需转运,不知丞相为何偏偏对此地情有独钟呢?”
他下巴尖尖小脸白到透明,说话却犀利果决。
丝毫不是外界所传久病卧床,万事不关心的模样。
“殿下在太学上了军事兵法课后,果然是判若两人啊。”丞相心里提防,面上却笑道:“还想活学活用,在朝中历练。”
说了一番话,又一个字都没解释。
且言外之意总有种——你一个乳臭未干还在念书的少年,在太学懂了些皮毛,竟然毫无自知之明,敢在朝廷大事上指手画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