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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京落第一场雪的时候是一个夜晚,皓月高悬,犹如冰雕雪刻般晶莹剔透。御膳房送了烧酒过来驱寒暖身,谢棠如只喝了半杯,便把玩起那樽琉璃盏。

    “这酒尝起来颇烈,宫中倒是少见。”

    “从北境带回来的。北境极寒,又少木炭,需要烈酒才能使身体温暖起来。”

    “原来是这样。”谢棠如揉了揉额角,“京中的酒大多要风雅些,不如这般直白。”所以京中的酒讲究细品,但烈酒却要一口饮尽才痛快。

    “是好酒。”

    他眯了眯眼睛,轻声道。

    “寻常之物,算不上珍贵。”商清尧道。这般酿出来的酒除了一个“烈”字,比起京中酒坊酿成的奇珍自然远远不如。

    谢棠如笑了声。

    “又不是只有价值千金的酒才算得上好酒。”

    他说完这句话,目光投向门廊下的小宫女提着的红色灯笼,忽然眯了眯眼睛。

    从他进入青露台开始,便没有再离开过这座华美的宫阙一步。倒不是因为商清尧限制了他的行动,相反,商清尧给了他在宫中绝对的自由权——毕竟整座皇宫都是商清尧的,无论他身处青露台还是其他任何一处地方,都逃不开商清尧的注视。谢棠如不出去,仅仅只是因为外头天气冷,殿内好歹还有炭火以供取暖,他不愿意多动弹。

    他对自己的境遇接受良好,甚至超乎了商清尧的想象。他仿佛也不关心朝野的局势,不在意商清尧还要借“保护”的名义留他在宫中多久。唯一问起朝中事情,还是陈回舟他爹,礼部尚书大人。

    陈尚书其实没犯什么事,只不过因为摸不准新帝的脾性,按照自己的揣测硬生生把自己吓出一身病来。他没有贪污受贿,为官能力中规中矩,虽然没什么政绩,偶尔有几分自己的算盘,但也没有什么大错,又是文官清流出身的老臣,商清尧一时不至于动他。

    但这不妨碍商清尧顺手利用他一把,将谢棠如骗进宫中来。

    商清尧令内侍给陈尚书透了风声,得知自己不会被发作,官位和名声都可以保全,陈尚书的病不到一旬就好了,容光焕发。大抵是病过一遭,心境与从前不同,陈尚书也不再执意于仕途,从递拜帖的学子中收了几个学生,一心一意教导他们起来。

    待到陈回舟成家立业,陈尚书便打算上奏折乞骸骨归乡。

    谢棠如倒不知道陈尚书的打算,不过突然想起这么桩事情,心血来潮随口一问,更不在意商清尧给的回答。青露台内,滚烫的酒液透过薄瓷杯盏温热手心,血管里僵冷的血液也随之流动起来。

    他与商清尧相对而坐,年轻的帝王今日并未穿厚重的玄色礼服,着了一身天青锦缎常服,与他身上衣裳的颜色很相近。